“你明早再来吧,今晚去准备准备。”
少年朝石像不算很深地鞠了一躬,
“告辞。”
说完朝石室外走去,一步步下了台阶,室里渐渐暗下来。跨过门坎,拉着门环将门关上。
站在门外,双手按在门上,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极深的呼吸,带着肩膀高耸起来,然后转过身。
长明烛的烛光晕在壁画上,泛出些层层叠叠的圈儿,他走了过去,再一次看向壁画,仔仔细细地看着,想要找出鹤先生。因为壁画上所绘的历史恰好停留在史书空缺的那三年前。
少年的脸几乎要贴在壁上,他实在认不出,太抽象了,上头人的面部描绘近乎类似目目鼻口。加上时间久了脱落了许多,堆在墙根,实在是怎看怎不舒服。末了他收回的目光,踢拨几下地上的碎渣,将手指尖顶在壁上那条彩色与灰暗的交界线上,随着步伐,用指甲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他在门口的烛台上取下一盏长明烛,端着走出石洞。月亮还是显得那么大,不过今晚没有星星,天空中空荡荡的。
那匹马也许还在斜坡那里。一点光亮穿过黑黝黝的野地,攀上了斜坡。少年将烛台举得与额头一般高,往四周照了照。今夜虽然没有星光,但月光貌似更盛了些。他看到马在坡顶悠悠地逛着,不时甩甩颈上长鬣。
靠近过去,拉过缰绳,将其牵往丘顶。马异常地乖顺,在少年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丘顶的风冷冷的,像是从前很多个夏日的夜晚。他抚摸着马鬣,
“阳叔不在了,你跟着我吧。”
松开缰绳,由着马自己转开,少年整了整衣摆,盘腿坐下,双手轻轻地搭在膝上。闭上眼睛,开始了他的准备。
他要学会静下来,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唯有静,才能观照万物。修行之人,更要学会静心。鹤先生在这里被禁上百年,所领悟的,恐怕无人能比。齐光从来都不是一个能静下来的人,以此修道,必然困难重重。鹤先生与他说自己被囚百年的境遇,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他,他的第一课,叫做习静。
他没有像普通修灵者那样散出自己的元识去做所谓的感知天地,只是不断的吸气,呼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绵长下来,如同睡着一般。
马儿已经不知道溜达去了哪里,丘顶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少年身影。夜风不仅带着凉意,还卷挟着隐隐约约的少女歌声,轻侬绵软,断断续续由丘边的河上游传来,多半是来自葛氏营寨。
少年的身形一动不动,仅有衣摆不时被风吹起,飘忽几下。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突然皱起了眉头,搁在膝上的手收缩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他竟然睡了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了会儿自己,便支棱起耳朵,分辨着那歌声里的词,手指点在膝上打着节拍,另一只手撑在身后的地上,跟着哼起来,心说原来这种小调在哪一族都是一样的。
正在摇头晃脑地闭眼享受时,打着拍子的手指停了下来,轻轻地掌掴一下自己,还要不要好好静坐下去,竟然……竟然还唱了起来。他知道这事鹤先生肯定知道了,他很清楚,当渡鹤说出陆孔阳死于葛人之手时,他就知道这丘陵方圆数百里发生的事都逃不过渡鹤的感知。
齐光有了一种自己会挨批的感觉,连忙坐正,摆好姿势,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歌声。
马儿转了回来,卧在了少年身边,而一边的少年毫无动静,呼吸轻缓悠长,胸口微微起伏着。马儿拿眼睛瞟了眼少年,“哼哧”一声,闭上了眼睛。
齐光他再一次睡着了,并且状如死猪。当马儿准备休息刚将眼闭上,少年便左右晃腾两下,倒在了马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