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荣不以为意,没话找话:“适才先生在那位道长又是摇头又是笑,不知是何道理?”
“老朽是笑那厮故弄玄虚糊弄人。”
“先生是说那位道长的炼丹术是假的?”
“呵呵呵。”老人又是摇头一笑:“炼丹术倒是如假包换,只是银子分毫不多,也分毫不少,母银生银才是假的。”
“啊?”德荣大惊,这大大超乎了当世的普遍认知。烧炼生金银背后有名堂无非多寡之数的讲究,但如老人这般全盘否定的却也极罕见。
“这烧炼之术并非中华独有,也盛于西洋。老朽年轻时亦参究一二过,当年结识的佛郎机人以为这不过是医家探究药理时的些许末技,其间虽不乏天地变化的奥妙,但故弄玄虚之处亦多。游方之人常用来装神弄鬼,骗人钱财。”
德荣将信将疑,“敝人今日头一回来玉虚观,以前从未见过那道士,他又从哪里知道敝人的来历底细,竟无一说错?”
“这有何难?”
老人抚髯定定注视了德荣片刻,开口道:“老朽便猜猜你的来历,看看准也不准。”
老人翘起右手食指,“你是苏松一带人氏。”
“你在老家呆不下去,来京投亲。”老人又翘起了中指:“老朽揣测,与近日江南的大灾有关。”
德荣大感惊诧玄妙,说不出话来。
老人又翘起无名指,三根手指大喇喇地冲着德荣:“你此番投靠的亲戚中应该有个读书人。老朽所料不错的话,是你的女婿。”
德荣的鲶鱼嘴张得老大,足可以塞个鸭蛋进去。呆了半晌,他才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咕咚”响了一声。
“先生何以知道?”
这么说就算是承认老人所料全中了。
“这有何难?”老人似是来了兴致,负手而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其一,听你说话,一口的吴中口音,可见不常在京师走动;其二,你身后那后生虽然一副下人打扮,但与你并不亲近,见你观看道士烧炼竟敢拦阻,可见你并非他的主人,只是与他的主人有些关系;其三,看你这年纪,要投亲只能是投靠后辈,你又说那****我初见时你是初来乍到,掐算掐算,最近苏松一带出的大事就只有风灾水灾,想来你是遭了灾才来京投亲的。”
“呃。”德荣听得两眼圆睁,“那……先生为何说我投靠的亲戚是女婿,是读书人呢?”
“看你身后小厮手里,俱是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读书人用的东西。你的衣着谈吐,一看就是商贾人家,用不着这般好的,可见是买来送礼。若是儿子,必定把你当尊菩萨供着,还用得着亲爹老子反过来送礼讨好于他?算起来,恐怕就只有女婿了。依老朽揣测,若非你女婿有功名在身,不至于此。”
德荣彻底怔住了,良久,才击掌赞叹起来。
“神了,神了,先生真是神人。”
老人笑道:“见微知著,不过仔细二字。老朽尚且如此,那贼道士常年蛊惑人心,更胜此道。烧炼之术玄奥,常人本就难窥其门道,又说什么母银生子更撩得人贪心愈烈,利令智昏,被贼道士牵着牛鼻子走。”
德荣如梦初醒,脸红发烫,既自惭又庆幸。他郑重其事一揖到底,“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好说,好说。”老人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天,歉然抱拳:“饭点了,老朽要回去了,就此别过罢。”
德荣有心结交老人,哪里肯放?他上前两步,亲热地一把挽住对方,道:“先生少留。今日蒙先生教诲,敝人免于破财之灾,无以为报,请先生中午赏光吃个便饭,如何?”他微躬着腰,脸朝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