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回到家中,四手空空。
家里回响着时钟的“滴答”声。
父亲打猎回来,将一把挂满划痕的猎枪丢至一旁,看了一眼兄弟俩,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从橱柜中抽出一碗面烧饼,摆在一方摇摇欲坠的木桌上。
“咎,你吃。”
弟弟上前一步,看着爸爸,用颤抖的声音说:
“哥哥也要吃。”
哥哥低着头,找不见自己的影子。
“咎,你累了,你吃。”男人把蓑衣一把扯下,甩在一旁。
弟弟看看哥哥,慢慢爬上桌前的一张榫头还没削平的木椅,抽了一块面烧饼含在嘴里,另一只手抓起一块烧饼,跑下去送给哥哥。
“别给他!”男人突然大叫起来,两只眼睛盯着?,眼眶旁脆弱的青筋都鼓出来,像狼盯着一只侵入其领地的异类。
弟弟看着哥哥,眼里泛起了泪光。哥哥摇摇头,把烧饼推开。“去吃吧。”哥哥抬起头,给了弟弟一个微笑。
弟弟抽噎了两声,把烧饼含在嘴里,低头回到木桌上。
“凤、咎,你们都回来了吗?”
一个系着灰色麻布围裙的女人从屋后走进来。她是兄弟俩的妈妈。
弟弟用业已**的双眼望向妈妈。看看低着头的哥哥与正在骂骂咧咧地脱着鞋套的男人,她立刻就明白了所有的意思。
“座······”
“别叫了,今天手贱一个也没打到。”男人把一双破布袜子摘掉,放在皮靴上,“快到手的野兔崽子跑了,快到手的鯈鱼掉进了别人家的陷阱里。家里人这么多,恐怕是养不活了。”
“座······”
“面呢?别跟我说咱们家面粉也给别人吃尽了。”
女人看了一眼哥哥,转身回到里屋,端出三碗腾着热气的面条。在男人面前放了一碗,在弟弟面前放了一碗,在哥哥面前亦放了一碗,面汤做得明净透亮,低下头时,能照见人脸。女人在碗旁竖起了筷子,男人看着放在桌面的那碗面,捶了一下桌面,两双筷子都被震落下来。
时钟的声音在家中嘈杂地回响着。
“莲,那碗不吃给我。”
“座,孩子都饿了两天了。”
“那碗不吃就倒掉。”
“哥哥也要吃!”弟弟大叫道,盯着男人,下巴微微颤动。
“他不配!”男人突然大叫道。
“他连只狗也抓不到,我还指望他能做什么?”男人盯着弟弟,弟弟吓出几颗眼泪,滴在黑下巴之下的面里。
时钟的声音在家中令人疯狂地回响着。
“不准哭!你也学他吗?这个只会拱拱泥巴的小猪?”男人再猛砸了一下桌子,第三双筷子也掉下来了。弟弟的哭声变大了。
“你们都不吃是吗?都不吃就都倒掉,省得养膘。”男人站起来,伸出一只四指的粗手,要拿碗。
“这两碗面我吃”,女人把两碗面端起来,“咎、凤,你们先上去吧,我去给你们烧水,待会端上去给你们洗把脸。”
“多谢······妈妈。”弟弟哭着爬下那张硌人的木椅,拉哥哥上楼去了。
萤火虫从二楼的窗户飞进来。
时钟的声音在房间里慢慢地回响着。
弟弟躺在蚊帐里默默抽泣。哥哥盘着腿,望向窗外安静的星空。
“凤、咎,开开门,妈妈送洗脸水来了!”咎惊醒,跑去打开了门。两兄弟没预料到的是,妈妈手里捧着的是两碗腾着热气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