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树扭曲生长,如同被人鞭笞着般痛苦地伸出树枝向天空呼救。从繁杂却干枯的枝头冒出来的,是垂直向下的树叶,死亡一般无力地垂吊着。
这片森林像受虐者的舞会,犹如黑色的地狱。
没有人知道失去太阳乌特镇外的这片森林是如何汲取养分的。
这里甚至没下过雨。
这些顽强的生命,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生长方式垂死挣扎。
森林的黑暗深处,几许光芒若隐若现,数十上百支黑影围成一圈,雕像般肃穆无声。
一口木棺从中间缓缓降下,沉入事先掘好的墓穴中。
镇长的葬礼上,没有一个人怀着悲痛的表情。
麻木是镇民们的代言词,好似肌肉全部僵硬,只有雾掉的瞳孔在表明他们的情绪。
木棺到底,入土为安。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拿着一张纸,读着镇长的遗嘱。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是一名合格的镇长,我知道我早已不是你们的精神支柱……”
几名镇民机械式地铲土,黑色的泥土一层一层叠在木棺之上。
“……这十七年来,我看着大家的精神状态逐渐恶化……”
泥土一团一团,一片一片,掩盖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
“……我看过史料,也查过文献,没有人能解释乌特镇的情况……”
只有死者生前的话萦绕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大家都清楚,我们将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度过余生……”
木棺被彻底掩藏。
“……但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泥土不断堆积。
“一旦放弃,你便彻底死了……”
飞妄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这一个人死前虚伪的仪式。
留下自欺欺人的遗言,放大生者心中的悲伤。
“……但所有人,都不应该把希望建立在飞妄的死亡之上……”
飞妄知道,由始至终,镇民们的视线从未在镇长的木棺上有过停留。
“……我死后,希望大家能够保持理智,不要被疯狂冲昏了头脑……”
那些雾掉的瞳孔渐渐有了起色,那是一种绝处逢生时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
“以上……一名失职镇长的遗言。”
那是死里求生的欲望,是从压抑已久的灵魂深处即将爆发出来的人性黑暗。
墓穴填平。
飞妄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眼神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墓碑立起。
宣读遗言的男人缓缓靠近过来,凑在飞妄耳边说了一个字。
葬礼告一段落。
现在,开始为光明而战。
“跑!”
毫无防备的,飞妄被男人径直朝天空扔了出去。
铲子滑在地上摩擦,镇民们手拿棍棒菜刀、各种家用农用器具、尖锐物,朝着飞妄追去。
“哈哈哈哈哈!”飞妄突然爆发出一阵笑意,他双手抓住树枝,荡到另一棵树上,“你们忍很久了吧!”
“真是的。”镇民从读遗言的男人周遭倾巢而出,男人摇摇头,冲着飞妄叹气,“被人追杀有什么好激动的。”
“丘灵哥,你不懂啊!”飞妄在半空中几个后空翻,落在了一个镇民的肩膀上,“我和他们啊,超有默契的!”
说罢,双脚一拧,飞妄脚下那名镇民的脖子瞬间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