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包括正月的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正月十五这天是新年第一次月圆之时,故名上元,又因为民俗之中有吃元宵的习惯,故而也叫元宵节,是上元节的正夜,是最热闹的时候。虽然昨日易迁流已经转了一圈,体会过长安的喧闹,但今天走在人群之中,感觉还要热闹十倍。夜色刚刚泛在天际,大街小巷已经是红灯点起,挂在屋檐之上,临街的小楼还挂着七色的彩灯,有些还画着种种的图案,西方太阳将落未落,晖光洒在屋顶的瓦上,与满街的灯火连在一起,长安城就这样淹没在璀璨的光芒里。
这城内人多,大家又一直忙着看灯,少不了有些磕磕碰碰,彼此相视一笑,道声抱歉,也就和和气气地走了。易迁流随着喧闹的人群走着,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一时间也不愿去想别的事情,什么神秘长匣、碧玉吊坠统统抛诸脑后。此刻,他又看到了长安与别处不同的地方,上元节夜许多人都会穿着新衣,手提灯笼在街上漫步。但此际,他面前的汉人也都穿着种种奇装怪服,发式、妆容都不似中土,所有人却似乎习以为常,若是见到合乎心意的,还会与之高声呼应。不止如此,有时他听到口哨欢呼之声,随之望去,却是几个男子涂脂敷粉,化成女儿模样招摇过市,所过之处众人齐声叫好,更有甚者还与之对歌,四周轰然大笑,继而口哨声响彻云霄。
“幸好出来得早,没想到现在街巷上就已经站满了人,要是再晚些,只怕挤也挤不进去了。”易迁流微微擦了下额上的汗,暗自庆幸。今夜大会所在之处是在皇城之前,算是长安正中偏北的地方,本就处于东西二市之间,加上是难得的盛事,所以人潮越来越拥挤,整条大街众人接踵摩肩,只能相互推挤着,寸步前移,每每见到什么巧夺天工的灯笼、美轮美奂的烟火,欢呼声就如海啸一般响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又走了一段,又有惊呼连连响起,他循声望去,一株巨大的银杏树直立在前,树冠如同巨伞,遮住了前方的天空,上边缠绕着五彩缤纷的丝绸绚带,其间点缀着种种金银玉石,精致绝伦。四周的高楼上,悬挂了数万盏花灯,异彩纷呈,交相映照,灯火璀璨如星河,与漫天烟花交相辉映,映射在银杏树冠上的种种饰品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华彩。从银杏树到皇城前的百丈空地上,已经搭建了一座高台,其上正有数十个胡装美女提着灯笼,表演着在众多舞馆正流行的胡旋舞,不时朝着人海微笑,口中说着他人听不清的汉话,惹得大家哄笑不绝,纷纷回礼招呼。
忽然一声炮响,诸人一惊,只听皇城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奉天承运天子,仪仗出,圣驾到!”声音绵延浩荡,显然是有着相当的实力。随后城门一开,旌旗涌出,四周金吾卫排列好阵型,高台上的胡女各施礼节,所有的百姓也礼拜迎驾,连胡人也不敢抬头相看,头深深地伏了下去。过了片刻,那声音又道:“圣上有旨,诸人平身。”
易迁流随声抬起头来,只见高墙之上,正中坐着一个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因为距离有些远,面容看不清楚,但隐约看得出来面容白净,留着几缕长髯,身形不算魁梧,但也不是那种瘦弱的身材。在他身下,沿着城墙也设立了几座高台,文武百官依次坐列其上,偶尔还穿插着几个番国使节,与身边的帝国官员正在谈笑。易迁流扫过一圈,把目光又放回城墙之上,在天子身侧,稍低一点的那个座位上。那是一个年纪稍小于天子的男人,身上穿着深色的蟒袍,面净无须,坐在那里虽然看似随意,但身形挺直,凛凛然有军人的气息。只要稍微对外界之事有所耳闻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瞬间明白,这个人应该就是当今天子的胞弟中,唯一封王的燕王李弘了。
帝国规制,宗室子弟最高封“公”,无功不封王;外臣最高封“君”,此外还有三个特殊的封号:江南平事令、武承、文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