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事令眼光平静,看着易迁流。易迁流毫不相让,眼光中的愤怒、惊疑完全未曾减少:“即便这手谕为真,大人难道没想过,太子之死,会造成多大的动荡吗?!还有,太子死在平事令辖地,扬州府从上至下所有官员,轻则免官罢职,重则充军入监。甚至包括你,江南平事令大人,也脱不了干系。至于我,大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什么样的结局!难道,你想如当年害死洛霞一般,让我也因为你的命令而惨死么!”
平事令平静的目光抖动了起来,他冷声道:“当年洛霞之死,确实是本座的错误。本座养育她长大,论心痛,本座比你还要来得多。但是,现在不是言及这个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你,太子必须死,必须死在扬州,必须死在道佛大会期间。这就是天子的意思!至于扬州府的官员,天子不会要他们的命,前程一时受阻,但日后自然会暗自补偿。而你,只要没有当场被擒,本座自有办法,将此事推在魔门身上。”
易迁流努力使自己平定下来,问道:“虎毒不食子,天子是太子生父,怎么会想着杀自己的儿子。就算天家无情,可太子待人忠厚,贤名远扬,民望极高,朝中文武官员咸皆信服。他事父又极孝,断无篡位之忧。这已是明君之象,未来继承帝位最好的人选,天子怎能如此不智?”
平事令叹了口气,道:“如果仅仅是这些,本座也不会接受天子的令谕。确实如你所言,太子似乎很完美。可你应当知道,太子当年拜入道门东华宗一事?”
“这我当然知道。”易迁流道,“此事当年轰动天下,使得东华宗陡然崛起,成为和灵宝、青城并称的道门大派,一时风头无两。可,这有什么关系?”
“当年太子拜师,乃是出于陛下的安排。当时民间流行佛教,甚至有不少官员也热衷于此。太子拜入道门,可以平衡道佛两教的势力;同时,拜入东华派,而非灵宝、青城两宗,也是因为两宗实力略胜于其他道门宗派,借此可以使道门内部互相牵制。只是太子后来的行举,超过了陛下的预计……和底线。”平事令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迁流,你对道佛两教,有何看法?”
易迁流略一思考,道:“道佛两教么……教徒非是门徒,他们广占田地,修建道场,建筑塔庙,却不缴纳赋税,承担徭役。民间有道佛法会之时,无论王公士民们都争先恐后地瞻奉舍施,有些人甚至倾尽家财,以求福报,长此以往,寺院道观广纳香火钱财,而百姓无余钱,帝国自然国力倾颓。”
平事令道:“不错。三百年前,帝国建立之初,百废待兴,不得不默许道佛两门传教于世俗,借此方法,安定民心。三百年来,帝国日趋繁荣强盛,然而道佛在世俗间的宗教势力也逐渐膨胀成长,成为帝国的隐患。自先帝烈皇帝、武皇帝开始,此事便已露征兆,故而历代先君,都把抑制道佛势力列为目标。但因为魔门的存在,帝国又不得不依仗道佛两门。直到六年前,长安之乱,陛下才找到机会,施展计划。”
“然而,太子身入道门之后,逐渐推崇道门之法,并因此屡次顶撞陛下。在陛下看来,日后若太子承继帝位,非但不能抑制道佛势力,反而会对其推波助涨。故而陛下早就有易储的想法,可无论是立嫡、立长或是立贤,太子都是第一人选,更何况如你所说,太子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口碑甚佳,轻举妄动,只会动摇国本。太子素日循规蹈矩,陛下没有正当理由,可以更易储君。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太子身死,陛下便可以此为由,名正言顺地立中山公为太子。”
中山公李单,易迁流自然也是知晓的,他是天子的第三个儿子,也是素有贤名,他与太子之间被比作如今的天子与燕王一般。他早年曾随蔚蕴和南下征战,立下战功,可惜还未能封王。民间有好事者曾言,若非太子乃是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