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九月下旬了,眼见就到中秋时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长途车站的客流量明显比以往大了许多。
辗转坐了两天的长途汽车,陈大勇几乎没合眼。
山路颠簸得厉害,颠得人腰酸背痛。
沿途停靠,旅馆贵得吓人,陈大勇舍不得钱,都是在车站凑合。
真是有点筋疲力尽了。
累一点倒不怕,大半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看到那人来人往,一个个似乎都不怀好意,陈大勇就感觉心里怕怕的。
包袱里有一千块钱,那是陈大勇狠下心才从定期存折里取出来的,听说城里消费高,该给小兔崽子买身新衣服了,不能让城里人看不起。
两只风干的野兔,一块腊肉,两个猪手,陈大勇没舍得吃,专门带来,准备送给部队领导。
儿子过得很不易啊,听说还当官儿了,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一下。
下车的时候,陈大勇紧紧抱着包袱。
看着林立的高楼大厦,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陈大勇感觉自己好渺小,没来由地生起一种自卑感。
皱巴巴的确良衬衣、洗得露出毛边的粗布裤子,从村里寡妇那里换来的布鞋,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特别是,还瘸着一条腿,似乎人人都在盯着他看。
还有,周围挤挤矮矮的都是人,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大爷,去哪儿呢?打车不?”
“大爷,头一次进城吧?要不要住宾馆?有特服噢!”
“来,大爷,我帮你拿行李!”
一群青年、中年爷们热情地凑了上来,那叫一个热情。
对此,陈大勇一概不理。
“电视上演的,城里人太狡猾了,这些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说不定就盯着老子包袱呢!”
如此想着,陈大勇把包袱抱得更紧了,站在一个高处,四处张望着。
“哎,癞子,有货啊,上去盘盘!”
“好嘞!”
暗地里,两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盯上肥羊了。
叫癞子的在陈大勇身旁绕了一圈儿,回来了。
“哈儿哥,真的有货,手-榴-弹!怕是不少呢!”
“找机会,下手!嘿嘿,别看这些乡下来的,也有有钱的主啊!”
“手-榴-弹”,乃是摸包儿行内的黑话,指的是目标携带的包。
无论是背包、提包、夹包、挎包,无论什么包,一律叫这名字,如果你听到这样的专业术语,又恰好带着个包,那可要小心了。
“哎哟,大爷,这是等人呐?”癞子又凑上去了。
陈大勇一看,这娃咋回事?
头上凸了一大块,好像是烫伤的。
“是啊,等我儿,我儿在部队当兵,老威风了!”
呀!原来是兵他爸,当兵的就够笨的了,他爸看着更笨啊。
“唉,当兵就是好啊,不愁吃穿,工资还高,老爷子,您有一个好儿子啊!”
哟!这娃懂事啊!
陈大勇就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虽然那兔崽子有时不听话,还经常挨揍,但也只能自己揍。
“谁说不是呢?这才当兵半年多,就当官了呢!排长,听说过吧?”
陈大勇得意洋洋。
癞子却是乐了。
当兵半年就当排长,骗鬼呢?
癞子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排长也是干部,从一个普通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