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翻滚,漫天飞舞,吞噬着眼见的一切,这是自然的伟力,也是它怒气的宣泄。
在此面前,普通的人们无助而绝望,或是惶恐之极地寻找着避难所,或是仰天苦苦地祈祷着,或是无声留着眼泪将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护在了身下。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无用,最后一颗树尖的绿色、一块高耸的屋檐终究淹没在了满世界惨淡的黄色里。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风终于停歇了,肆虐的沙尘暴也安静了下来,但淡淡的烟尘依旧毫无规律地四处飘荡着,仿佛在巡视着自己的最终成果。
结局依然不完美,因为这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事、完美的东西,当然也不存在完美的结局。
被沙尘吞噬的村庄原本最高的地方——那一座古老却坚固的钟楼上方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这一双手纤长而干瘦,此刻却显得极其有力,仿佛可以托举起一片天空,以一种无言的方式,彻底决绝地嘲笑着自然的暴虐。
因为这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件裹紧的毛毯重新举回了地面。
毛毯下,骤然一动,露出了一双充满惊惧的眼睛,迟疑地望向四周,仿佛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又“啪”地一声,一道瘦小的身影从毛毯中跌落下来,滚出了一段距离——这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
他惊魂初定的眼珠里忽然闪过一丝惊喜,这是劫后重生的喜悦,是任何一种生物的本能。
不过,这一丝惊喜却似乎有些过于老练和成熟,与男孩稚嫩的脸庞与瘦小的身材完全不相符。
他转过身去,安静地望着黄沙下那一双纤长又干瘦的手——这双手的主人曾经给了他第一次生命,现在又给了他二次重生的机会。
此时,那双手依然紧紧抓握着毛毯,即便她已经死去,即便身体已经随着黄沙开始慢慢沉下,却始终没有松开半分。
男孩的双眼里突然涌上许多晶莹的水光,他疯狂地冲了回去,想要抓住那一双曾给过他无数温暖和爱抚的手。
但一切已经晚了,他毕竟还小,再快也快不过流沙的速度,仿佛是一种违背自然意志的惩罚,那个地方已成为了一个流沙陷阱,任何东西一旦靠近,便会无声无息地沉落。
男孩站在流沙边缘的地方,又一次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双手被无尽的沙粒吞没,看着那个地方变成了一块普通的沙漠之地。
然后,他挥舞着弱小的拳头,开始不停地仰首向天咒骂。
作为一个仅仅五岁的男孩,他的词汇居然十分丰富,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人听见都会大感讶异与惊诧。
惊诧的是,很多似乎十分恶毒的话语,他们都会听不明白,只能从他眼里、面上的表情猜测出一些显然的意思。
泪水早已干涸,在稚嫩的脸上划出道道沟壑,仿佛沙漠里新冲刷形成的地图。
男孩在这个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瘦小的身体里也没有了力气。
他取下胸前的一个铁水壶猛灌了几口,又从怀里拿出两块发硬的馕饼快速吃完。
那么危机的关头,“母亲”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这是自咿呀学语以来,男孩心间第一次浮现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心底更有丝丝温暖而无奈的暖流淌过。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能停下,必须尽快寻找到一条生路,否则沙漠里的寒冷会在半夜无情地将他冻毙。
补充完体力,男孩站起身来,环顾一圈视线内毫无区别的沙漠,选定了一个方向,然后低着头走了下去。
这是一次无情的赌博,男孩也无法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