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滑落下来。
刘縯强忍着泪水,对着弟弟挤出一丝微笑,将他抱在了怀里,向着门外走去。
纵然在南顿当了三年的县令,但刘钦却实在没有留下什么余财。父子三人,向来过的是最清贫的日子。
何况,如今的世道,谁活得不艰难?
而出殡与下葬,尽管已经用了最简朴的方式,却仍然将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积蓄掏空了。
当刘縯带着弟弟,踏上前往南阳舂陵故里的道路时,甚至已经连一辆牛车都雇不起。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着手出了县城的大门。刘縯背后的小小包袱,便是两兄弟最后的财产。
黄土铺就的道路,向西一路延伸,直直伸到已经西沉的落日之下,仿佛远得看不见尽头。
“走吧,阿秀。”
刘縯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迈开了脚步。
“哥,还要走多远啊?”
刚刚出城没多久,刘秀便开始嘟着嘴,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哥哥:“外面都不好玩……天快黑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想到离家前家中突然出现的大火,刘縯心觉有些古怪,。
那大火烧尽家中所有,若不是阿秀一时腹急,让自己陪同,他俩应该命丧大火里了吧。
“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啊……阿秀。”
……
两个人沿着道路,一路向西走着。直到太阳落山时,刘秀幼嫩的双腿终于坚持不住长途跋涉了。
看着弟弟虽然咬牙坚持,但脚步却一点点放缓的模样,刘縯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默默站到他身前蹲了下去。
刘秀欢呼一声,跳上了哥哥的背,紧紧抱住。
趴在哥哥的背上,就像爹爹一样……不,那是比爹爹更加强壮,更加有安全感的地方。
哥哥走得很快,但却很稳,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点颠簸。身下的哥哥一步步向前走着,刘秀望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落山,眼皮也渐渐沉了下来。
睁开眼的时候,应该就到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刘秀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当他再度醒来时,却发现已是清晨。
一棵大树下,哥哥正躺在自己身旁,睡得沉沉的。哥哥的袍子被解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身上却只余下了一件内衫。
阳光透过树叶,映出一道道光斑,照在哥哥轮廓分明的脸上。他披散着的漆黑长发在地上洒成了一片,仿佛落地的瀑布。
虽然已是初夏,早上却还是有点冷。刘秀打了个哆嗦,蹒跚着爬起身,将袍子披在了哥哥的身上,再掀开一角,重新钻了进去。
果然,还是哥哥的身边,更温暖啊……
就像太阳一样……
抱着哥哥的胳膊,刘秀闭上眼睛,再度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刘縯醒来时,看见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蜷曲在自己身旁的弟弟。
那紧紧抱着自己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刘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弟弟的额头,看见他微微扭动了一下,嘴里不知嘟哝了什么两句,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睡着。
刘縯想了想,没有叫醒刘秀,而是干脆披上了外袍,将弟弟抱在了臂弯之中,沿着道路向着舂陵的方向继续走去。
这条路……应该还得再走上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