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的夏太后已是风烛残年,咳嗽连连气喘吁吁。
“国策是几十年前的国策,子楚不就娶了赵姬嘛,要我说呀,扶苏他娘就挺好。若是立了她,长子就是嫡子,嫡长子是一个人,可防储君之乱。”
两位老太后听过昭襄王当政时的腥风血雨,也在孝文王的后宫历过兴衰沉浮,与赵太后不一样。
虽然赵姬的婚姻是大商人吕不韦的一桩上好买卖,可是当事人自己一点都没看出来。
异人喜欢她,吕不韦也喜欢她,可是吕不韦有发妻不肯娶她,所以她就嫁了异人。
她的敢爱敢恨并没有因深宫而消磨,反而愈加天真,天真到以为君王娶妻只要男有情女有意。
“娶妻就是娶妻,什么国不国乱不乱的,爱谁就娶谁。他床上的事犯得着我们管吗?”
华阳嗤之以鼻:“他是秦王,婚事就是国事,要论男欢女爱皮肉之欲,他娶个娼妓最好!”
“我……谁说娶娼妓了!我的意思是,这是他自己的事。他跟谁好,我们没必要替他拿主意。”
“他与谁好,一回事;谁主中宫,另一回事。”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这王后是天天要见的,中宫里是个不喜欢的人他得多难受!”
“那也比入土了还让别人看笑话好!”
夏太后咳咳喘喘都没能打断两个女人的争吵,只得出声劝:“安静点罢,当着孩子面呢!”
秦王想哭又想笑,可是不能哭也不能笑,只能将拳头隐入袖袍。
寡居七年的母亲给他生了两个弟弟,孀居十年的嫡祖母也为他养着继祖父。
亲祖母,他最最慈爱的亲生祖母。
少不更事时,成蛟贪玩赖在他的王座,祖母说:“你是大哥,让弟弟玩一会儿吧。”
后来渐渐长成,祖母三句话不离一个意思:兄终弟及自古就有先例,你们兄弟情深……
再后来,少年情动,他以为意中人是个民女,论及婚嫁才知是位公主。
郑姬,韩国公主,夏太后的侄孙女,扶苏的母亲,秦王的第一个女人。
她温婉毓秀哪里都好,唯一不圆满的是他先觉甘甜后感屈辱的初夜。
倘若不是因为被蒙骗,或许,秦王对郑姬对扶苏也不会吝啬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坚决不立郑姬,所钟爱的琰被华阳以“秉性怯懦难当大任”驳回,立后之谈不欢而散。
秦王辞别三位太后时已经日落,他踩着斜阳回北宫,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母亲追上来安慰:“政儿,你喜欢谁就是谁,别管她们胡说。”
这就是秦王的母亲,她可爱在这里,可恨也在这里:只凭自己欢心,全然不顾轻重。
她私通吕不韦是因为她想爱,她宠幸嫪毐是因为她想要,她从来,从来就没考虑过儿子的感受。
今日,她想起儿子了,她替儿子疼,替儿子痛,为儿子着想了,秦王差点就感动了。
荡漾在心头的亲情很快就被排山倒海的失望所淹没。
不是母亲心疼他,而是母亲的新宠不甘心伺候女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了。
“自从他接掌郎卫以后,大郑宫就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能管好雍城三十六所别宫,自然也能管好一座城,我想着让他来给你分点忧。你不能事事都靠吕不韦啊,咱们得有自己的人!”
“前朝的事儿子无能为力,母亲还是去跟相邦说吧。”
“你不能总是这样,你十三岁的时候不懂事可以,你二十岁了不能还这么窝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