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茶,一向是周恒冲泡,崔可茵只是坐着分享,从来没有动手过。这一次,她起了动手之念,手一拿起紫砂壶,才发现真的很烫。
周恒笑眯眯从她手里接过紫砂壶,洗盅沏茶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笑道:“朕就藩后,日夜担惊受怕,教我武艺的师傅便教我喝茶。他说,茶初入口苦涩,回味却甘,跟做人相似。喝了茶,知道人生多苦,便再也不怕苦了。现在想来,他大概是想找件什么东西转移朕的注意力。他喜欢喝茶,便说了这一番话。可是朕相信了。自此喜欢喝茶,好象喝了茶,便是把苦吃了,以后只剩甜似的。”
他虽在笑,神色间却颇多无奈。
崔可茵道:“皇上可是想念那位师傅?不如把他请到京城,让他颐养天年。”
“你以为朕不想吗?朕即位后,便派人去寻他,可是他却躲着朕。”周恒摇头叹息,道:“若没有他,朕早就成为白骨了。”
两人一时沉默,待得水再沸,又喝茶,崔可茵把一碟玫瑰糕放在他面前,道:“我自小喜欢吃玫瑰糕,总觉得它颜色漂亮,又软又糯。可是乳娘不肯让我多吃,说吃多了不克化。不管我怎么哭闹,都不肯让我吃个够。于是。我便偷偷注意,看丫鬟们把玫瑰糕藏在哪里,趁乳娘不在,让丫鬟帮我拿过来吃。有一次吃多了,果然不克化,害得侍候的丫鬟挨了十板子。”
想起小时候的事,崔可茵十分怀念,道:“崔家待下人一向宽厚,从来没有责罚过下人,只有这个丫鬟被我连累,因而挨打。”
周恒笑道:“你是不是十分过意不去?”
崔可茵点头,道:“正是。后来她出嫁,我多给她十两银子添箱。”
周恒拿起面前的玫瑰糕,看了一会儿,道:“你也不亏待她了,一板子一两银子呢。”
一句话把崔可茵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她才明白,周恒特意过来宽慰她,不免十分感动,道:“我不仅没有帮到皇上,反而让皇上放下政务,陪伴于我。”
周恒道:“天天处理政务,累也累死了。我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说是陪伴你,其实不过是偷懒。”
说着,吃了手里的玫瑰糕,道:“红豆做的玫瑰糕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啊。”
崔可茵笑道:“唯她做的这个味道,我才觉得好吃。”
周恒点了点头,拿帕子拭了手,开始批奏折。
崔可茵学着他的样子,试着泡茶,被烫了两次手指尖,总算把茶泡好,端一杯放在他面前,道:“皇上请饮茶。”
周恒随手把手里的奏折递给她,道:“你看看。”再拿起茶盅喝了起来。
崔可茵接过一看,却是周全弹劾新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黄双雁的奏折,折子中列举了黄双雁种种不法事,特别是放纵不明来历的人在城南斗殴。崔可茵心中“突”的一跳,昨晚刚抓捕任满江,发生激烈格杀,今早周全已把折子递了上来。这说明什么?
周恒道:“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如果他是道听途说,朕倒耐何不得他。不过,看他说得煞有介事,倒像亲眼目睹一样。”
崔可茵心中一动,道:“皇上可是要宣他觐见?”
周恒道:“不用。”接过崔可茵手里的奏折,提起朱笔,批了两行字,再拿给崔可茵看:“你看如何?”
却是严厉斥责他无中生有的话。
崔可茵笑容灿烂,道:“若是周全确在现场,少不得要再上折子申辩了。”
“正是。”周恒道:“他是御史,朕爱惜羽毛,没有动他。他若与二兄勾结,意图对江山不利,难道朕就动不得他么?”
果然是心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