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沈栗!是自己的儿子沈栗!
沈淳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只觉两耳渐渐轰鸣。恍惚间沈栗已奔至身前,抖着手欲扶他,因沈淳浑身是伤,又不敢使力。
沈淳只觉眼前渐渐发黑,仍撑着微笑看沈栗叫他:“父亲,别睡,是我啊,是沈栗,我来了,父亲!儿子来了!”
真是一场好睡!沈淳醒来时,只觉连日来的疲乏终于得到缓解,耳边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啵声,食物的香气,少倾,才渐渐感受到身上的伤口的痛意。
沈淳深深吸气,缓缓睁开眼,见自己似是躺在一个山洞中,透过跳跃的火光,自己的儿子沈栗正坐靠在洞壁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看到沈栗,沈淳目光柔和下来。
再转头,见一个陌生的少年蜷缩在一角,挨着他的是竹衣,玳国公的孙子郁辰竟也在此,还有先前失散的幕僚方鹤!
方鹤此时还没有睡,忽见沈淳睁眼看他,惊喜道:“侯爷,您醒了?”
沈淳怕他吵醒他人,正要示意他小声些,沈栗已跳起来抢到近前喜道:“父亲,你终于醒了!伤口可还疼痛?饿不饿?渴不渴?”
沈淳微笑道:“还好,若是有水,给我一些。”
沈栗答应一声,立时转身奔向火堆上吊着的锅去。
沈淳看向郁辰,郁辰笑道:“真是上天保佑,终于叫栗贤弟赶上世叔之难,世叔才得转危为安。”
沈淳笑道:“在下领人欲冲回大营时曾远远望见你与栗儿,后来见你们不知为何跑出去不见踪影,还曾担心你们,不想最后还是得你们相救。”
郁辰忙摇手道:“世叔言重了,救你的是栗贤弟,我等后来到时,那王子已死了,只是搭把手将您扶上马带回来而已。”
沈栗此时过来,手中端了一碗汤。方鹤扶着沈淳靠坐起来,沈栗慢慢喂他。
沈栗笑道:“辰兄运气不好,被人射了一箭在马屁股上。那马窜的比风都快,儿子怕他万一掉下来叫疯马拖死,只好与竹衣去追他。”
郁辰也算是与沈栗一起打过仗的交情了,得了沈栗调侃也不以为意,笑道:“那马肉你不曾吃?”
沈栗慢慢向沈淳讲述:“父亲失踪的消息传来,阖府惊悸不已。皇上决定派郁老国公暂代父亲统领大军,儿子便跟来了……”
直到“随方先生去寻父亲,远远听见喊杀声,我等怕被人一锅端了,方分散而走,天可见怜,叫我遇见父亲!”
说罢,沈栗伸手轻轻碰触沈淳颈项。
沈淳当时欲引剑自尽,脖子上已被隔了个口子,万幸还没有割破气管和动脉,如今已被包扎好,大约布条层层缠得太多,沈淳只觉脖子僵硬。
方鹤皱眉道:“侯爷糊涂!您若死了,叫家中太夫人,夫人和少爷们怎么办?”
便是不提亲情,沈淳死去有多少人为他伤心,单说沈栗兄弟还未长成,沈淳一死,对礼贤侯府打击也过大。
沈淳苦笑道:“事到临头,由不得在下迟疑。马革裹尸总好过落到狄人手中。”
沈栗撇嘴道:“父亲死在狄人面前,还想马革裹尸呢!只怕叫人把头颅割下去领赏,不得全尸。”
这话说的重了,沈淳知道多半因自己求死惊到沈栗,歉意道:“是为父对不住你们!”
沈栗也知其实沈淳也没有其他选择,若是被狄人俘虏,不论沈淳到底投降与否,狄人都会硬说是沈淳降了。叛国乃是罪无可恕的大辟,到时礼贤侯府上上下下大约要落个满门斩首,株连九族!
沈淳要死,固然是忠君,何尝又不是为了保存家族!
郁辰等人也是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