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皱眉道:“欸,桂大人,你这样说可就过了。想温大人一直勤恳,为王府操劳半生,我等须得恭敬以待。”
看似不悦,然而言语含糊,似乎并不认为那位“桂大人”的怨咨为假,只觉是“稍过了”。
沈栗轻笑,原来如此。
温率此人固然堪称干吏,但就沈栗几次接触来看,其人对待下属时骄横之气甚重,呼来喝去是常态,轻蔑鄙视之色更是毫不遮掩。有他在时,湘王府上下,从世子到侍从,无不战战兢兢。
一言而出,莫不遵从,倒也堪称有令必行。对于随扈世子前来景阳的湘王府属臣们来说,确实也能起到震慑和约束自己人的效果。
然而随着温率的昏迷,余威渐渐消失,因他往日严苛而积累的不满便悄悄冒头,继而茁壮生长了。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湘王世子偏又不肯“夺权”,只令姜堰暂代温率署理湘王府。
原本作为副手的姜堰在尝过大权在握的甜头之后,自然不希望温率再次醒来。他会怎样做呢?一是就要善待本就对温率心怀不满的官吏们,使温率苛待属下的言论甚嚣尘上;再者,就是尽力减少温率康复的可能,最好能叫他慢慢病死。
沈栗苦笑,温率固然骄狂,到底是当年跟随湘王的老人儿。到了景阳之后,为了维护王府利益也算尽心尽力,如今却是昔日同僚们想叫他死。
出人意料。
幸亏来得早,能够及时发现。否则岂不是要还湘王一个死长史?固然都不能开口,活的和死的到底不同。
“温大人的情况看着不好,还是请太医过来诊治一番吧?”沈栗轻声道。
“沈编修可是觉着温大人的脸色不好?”姜堰拦道:“自那日受伤回来后,大人便一直如此,到不需惊奇。”
“你的意思是谦礼少见多怪了?”霍霜冷笑道:“这人才病了几天就要馊了,也算正常?”
“天气寒冷,”姜堰道:“属下们不敢令人过于殷勤为大人清洁,以防大人受凉。”
“便是无甚异常,让太医看看也好。”沈栗微笑道:“总不会对大人有害。”
姜堰推辞道:“王府原就带着郎中,却不劳太医动手。”
“难不成贵府供奉诊治的病人便不许别人探看?”沈栗失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沈编修这是看不起我湘王府供奉吗?”姜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洪先生在湘州救人无数,堪称妙手,沈大人何故辱之?”
简直莫名其妙!
沈栗原觉姜堰跟在温率身后,是个浑人,却没想道浑人也有浑人的杀手锏,他们总能将话题似是而非地扯到天涯海角,教人无迹可寻。
与聪明人争论可以有理有据地辩驳,与浑人要怎生讲道理?
“日后温大人旦有不虞,姜大人可能承担得起?”霍霜微微愠怒。
“这个……温大人伤势严重,便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运数使然。”姜堰闭眼道。
湘王府官吏纷纷附和:“不错不错,温大人伤在头颅,此诚难症,我等尽心救治便是。”
姜堰暗喜,原本他暗中下手还需避着人,今日教沈栗相逼,这些同僚反倒众志一心支持起来。
沈栗微微摇头。难道能说缁衣卫手下有准儿,这人绝不会死,若有不虞,也是你们治死的?然而若放任此事,这口锅便要扣到朝廷头上。
“是你们自己人不许朝廷派人医治”和“朝廷下手害死温率”,湘王会信哪个?
对朝廷来说,这大约意味着湘王被激怒的时间。
讲不得理,便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