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在堂上唇枪舌剑,正在议论书生们围攻市舶司之事。
他人俱都神情激动,布政使姜寒却显得萎靡不振。望着茶盏,双目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口中刻板地问着:“本官听说是市舶司盘苛海商才至文人义愤,筹谋上书?”
于枕黑着脸道:“商人尚未向市舶司缴一分税,哪来盘苛之说?”
“话不能这么说嘛,”有人道:“市舶司若无错处,怎会有人不满?如今闹得半城沸沸扬扬,实在不成体统。下官看,于大人需自纠自查,万不可一意孤行。不然,在下只好上奏朝廷,弹劾大人,以安龄州民心。”
于枕简直要气笑:“无理取闹!”有人找麻烦,就是市舶司有问题?
“这位是?”沈栗笑问。
“在下承宣布政使司参政左议道。”那人道。
“久仰。”沈栗不甚在意道:“听闻左参政昨日受贿八千余两,本官正想着参您那,您怎么还有资格坐在这里?提刑按察使竟没找您吗?”
“你血口喷人!”左议道跳脚道:“本官从来不曾见过什么贿银!你……你无根无据,凭什么无赖好人?”
“欸,”沈栗笑道:“所谓无风不起浪,左大人未曾受贿,怎么会被人议论呢?定是您收了银子。本官看,您还是老实招了吧。”
“呸!下官怎么就受贿了?”左议道怒喊:“你倒说说详情,若无证据,本官定要参你,参你!”
“市舶司怎么犯的错,左大人就怎么收的贿银。”沈栗笑道:“左大人参市舶司的依据在哪,本官参左大人受贿的证据就在哪。”
“你!”
“好了,”姜寒疲乏道:“不要彼此浪费口舌。无论如何,既是书生们有义愤,市舶司总要考虑下百姓的意见。”
“百姓的意见市舶司自是重视的。”沈栗道:“可惜,门外那几个是不是出于义愤还在两说!”
堂上众官面面相觑。
“大人,”沈栗抖了抖手中留下的几份文章:“这是门外读书人进呈的书文,具体内容下官就不浪费时间诵读了,无外乎言市舶司课税之事。下官想请各位大人注意的,是这些人的跟脚!正好文彦书院的山长并监院在此——”
沈栗转头唤道:“曹山长,姑父,请过来认认名字。”
曹山长脖子一点点扭过来,望着古逸芝,轻轻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沈大人是你的……”
“内侄。”古逸芝板着脸道。
“你怎么!”正堂上忽然传出曹山长一声尖叫,众官吓了一跳,这山长什么毛病?
曹山长猛然觉察大人们面露不满,连忙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早说?”
古逸芝冷笑一声,也不理他,自顾自上前答话。
曹山长心中大恨。他久居书院消息闭塞些,沈栗与于枕虽是来过的,那时却未表现出与古逸芝有亲。若早知道这点关系,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得罪人啊——他还不知沈栗如今就住在古家呢。
如今与沈栗有亲,又救了于舒忘的古逸芝自请离职,还有谁能为书院转圜?古逸芝,你是故意的!
于大人和沈大人也是故意的?为什么?诚心跟书院过不去?
曹山长魂不守舍,待他回过神了,古逸芝正翻着文章历数道:“开宏正是海商开立之子,由良是海商由九儿的侄子,重文、向明、蒲飞声俱是海商之子,至于柳玄之,唔,他家正欠着蒲飞声的钱,整整十八贯,早在书院中闹出来。翟米行,这原是因赌钱被书院开革出去的,如今正在做屠户,他也算文人?”
古逸芝一张张向下数,那些名字的背景愈发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