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其寻常的新年,晏京城内下了一夜的瑞雪方停,冬日暖阳才露个头,即被灰白色的云层层叠叠的遮掩。
玉翘重生了!
她是被震耳的鞭炮声惊醒的,噼里啪啦响过后,窗外有青色烟雾四起弥散,有丫鬟开了门,不知和谁在轻轻低低说话,连带的,她鼻息处便嗅着有干燥的火药香迂回。
石榴红金丝云锦绣衾,厚厚暖暖的裹着玉翘的身子,脚边还捂着汤婆子,那汤婆子似乎是刚换过,有些烫烫的,烫得不禁缩了缩脚尖儿,她开始打量这曾经午夜梦回时为之流泪,现却格外陌生的地方。
与被褥同色的纱幔随意悬垂在两侧,平日里她素不喜这样鲜艳的,也仅在过年时图个喜庆。
罗汉床斜对面是一个花梨木三屉连橱的梳妆柜,柜上镶嵌着蛋形半人高的菱花镜,台上则随意散摆着胭脂油膏及簪子珠钗。窗前除了那垒着满满书的书架外,还摆着张红木雕花木书案,案上名人法帖及砚台有条不紊的搁着,一角摆了只青花缠枝莲的长颈瓶,插着几束开得正盛的蜡梅。案上那还摊着大张的宣纸,雪梅图也才画了一半。
玉翘的目光被墙上那幅董思白的山水图吸引了视线,这是自个巴巴了好久,让父亲厚着脸皮从太子那里讨来的,用父亲的话讲,真真是把老脸都丢尽了。
是了,这是自已未嫁时日日夜夜待着的安乐窝,在这里,未曾有过苦痛,困窘,折磨,日子过得跟调了蜜似的。
这难道又是一场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梦吗?
玉翘不自觉的将双手抬到眼前瞅了会,那因艰辛劳作而粗糙龟裂的手儿如今却是细细软软,温润如玉般,摸摸颈间,触感嫩白滑腻,哪有一丝刀尖重重划过的痕迹呢?
默了一会,猛的,她朝自个的手背张口便咬下去,咬得狠厉,月牙般的咬印如刻般嵌进肉里,有了血痕,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痛。
这,竟不是梦!
颤抖的掀了绣衾,起身,腿儿却稀软的抬不起,迈不开。
真是个不中用的人啊!玉翘又恨又恼的骂着自已,在这档口,却有人掀了帘儿,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
“小姐怎么起来了?昨夜还烧着呢!”一个女孩儿快步走来,扶着玉翘重新进了被窝,顺手拿过一白底黄花镶金边的圆枕置于她背后,便于舒服地坐靠着。
“采芙!”抓住这女孩儿欲缩回的手,玉翘睁大眼,含了些泪注视着她。当年这个女孩跟着自已陪嫁到夫家,受尽白眼和委屈,最后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府里的老夫人胡乱配了个小厮打发出去,自此便再也没了音信。
是玉翘无能害了她。
“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我找邱大夫去!”采芙看上去被唬了一大跳,小姐缠绵病榻也有阵子,如今这神情愈发显得不对劲。
“我没事,把桌上的铜镜拿与我来。”玉翘低眼垂眉,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淡淡的吩咐。
这才是自个小姐如常的模样嘛!采芙放下心来,过去拿来铜镜递到自家小姐手里。
铜镜里的人有张倾国倾城的貌,竟无半点憔悴苍白的痕迹。乌发如瀑般荡在胸前,肌肤莹然似雪,小脸娇艳若三月初开带露的桃花,氤氲的翦水双瞳烟雨迷蒙,还有那一小口樱桃嘴儿,虽在病中,仍然水润鲜嫩的很。
深深吸口气,玉翘算是明白了,上苍有好生之德,将自个又送回十四年前那场惊天祸事的开端。
这年,她正值及笄,娇美无双,白璧无瑕。
丫鬟绿儿这时进来通传,继母张氏立在门廊前,来瞅瞅二姑娘身子如何了。
“小姐如不想见,奴婢就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