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泉城愈近,玉翘心愈沉。
先前那些个闲坐庭院杏梢墙,静看疏桐吹绿黄的飘飘妙想,皆已一点点陨灭。
掀帘朝外溜看,官道两侧,时不时三五百姓迎面而过,老少妇孺皆面黄肌瘦,肩搭袱儿相互搀扶。
玉翘明了,这定是从泉城出来的流民。离京时屡闻山东贼寇祸乱,民不聊生,怕不是道听途说。
前路官道有些儿堵,马车也渐缓驶行,一个舞勺少年窜至窗前,朝玉翘乞怜:“夫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已好几日不曾饱肚!”
玉翘朝近前阻拦的赵广辉使个眼色,拿个喷香的油饼给他,少年怕是真饿了,接过便嚼,一口一口。
“你们这是要去哪呀?泉州不好吗?”玉翘温柔问他。
“去......沧州!”少年囫囵含混道:“泉州不能呆了,夫人也莫去,那里有大蛇吃人,官府也吃人。”
玉翘一怔!未待细问,吃饼少年已落于车后,即刻就不见影踪。
“嫂子此举不妥,你给那小子油饼,数个流民已有一簇拥上架势。若非我们在旁带刀护卫,你哪敌得过他们哄抢!知道嫂子心善,可也得审时度势.......!”赵广辉苦口婆心。
“哥,你话可真多。”赵素素探过半脸,嘻皮笑脸的嘲弄:“这不像你!”
“闭嘴!”赵广辉糙面暗红,却见玉翘心不在焉的嗯一声,缩回揩在烟青纱上的纤白指尖,帘子复又垂下,再看不透。
“你怎对嫂子忒凶!瞧,我都瞅到她揉眼睛,红了。”另一侍卫胡忌不满:“嫂子气了,晚不给我衣上绣熊,你给我绣只出来。”
旁的兄弟衣上皆绣了苍鹰或猛虎,他喜欢熊,求了几日嫂子才答应,可不能被赵广辉给毁了!
“熊!还用绣,你不就是只熊。”赵广辉嘴上耍狠,朝那帘子偷瞄两眼。
心里有些忐忑,他是个实诚汉子,即然周大人让他断后,便是誓死护卫这娇嫂子的。
把方才的话琢磨了半晌.......!
罢了,下次语气再软和些,嫂子属兔子的,听不得重话,否则眼红红的。
不提周大人,光那帮兄弟,就要吃了他。
.......
舆门拉开,周振威唤过玉翘至跟前,凑近她,突皱眉问:“赵素素那丫头可又浑说什么了?怎眼红红的?“
玉翘忙拉他衣袖,轻笑:”莫在冤屈了她!方才掀帘看外面,风吹了沙进眼里,揉了揉。“
”我帮你吹吹!“周振威欲去捧她的脸。
”唉呀!羞死人了!“玉翘不依,拿绢帕子揩他。
周振威便作罢,抚她肚儿道:“前便是泉城城门,我瞧见有官轿当道,还有兵士数名围伺,大抵是知府冯大人接了驿卒官文,便在此迎候,听闻他是个贪婪狡诈之辈,我倒要与他一会。这附近流民众多,祸害四伏。你在舆中同素素几个勿要出来,连轿帘都不许掀开,可懂!”
“嗯.....周郎自个也要当心!他若言语冲撞,你暂且忍着,总是来日方长。”玉翘抑着心跳故作淡然。
夫君从不这般对她嘱咐,虽听着轻描淡写,但已晓前方必是险途未卜。
小娘子娇语柔言的叮咛委实暖心,瞧,又怕他察觉自个起了担忧,索性抿着唇微微俯首,伸手替他将衣裳拉齐整。
周振威噙起嘴角,真是招人疼的女人,什么都瞒她不过。
“翘儿.......!”忍不住低笑,粗嘎着嗓音叫她。
“嗯......!”玉翘抬头,眼波潋滟。这人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