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连绵数日的大雨,将北京城的空气洗得干干净净,清清亮亮的,只令那到了夏日便臭不可闻的空气中难得的带着些清爽,全不见夏日的闷燥与刺鼻的臭味。
而就在这清爽的天气里,李鸿章进到了宫里,没有去见皇上的,先前内奏事处已传懿旨:太后召见李鸿章与恭王。在宁寿宫外,两人匆匆见面,谈不到几句话,已经“叫起”了。不过实际上两人根本也谈不了什么,而且昨个李鸿章透露出那句话后,还不待恭王做出反应,那边军机处便接到了其它七督的电报。
那几份电报的到来,给恭王造成的打击,甚至不逊于李鸿章话里透出的意思,纵是精明如恭王在接到电报后,顿时也都有了想要归山的念头,之所以会生出这种念头来,却是因为七督的电报里虽说皆未明说要“八督议政”,可那电报里的意思,却是在逼着朝廷表态,逼着朝廷让权与地方,与总督们议政。
这不,昨个他与一干王公在宫里头呆了三四个钟头,饶是平素眼睛一转便生出几个主意来的恭王,昨天也是没了主意,可再没主意,这李鸿章都要见,他可是八督之首,甚至恭王相信,这七督的电报之所以在他前脚来,后脚到怕还是出自他的安排,换句话来说,唐浩然或许开了一个头,但李鸿章这“弃主之人”却把这戏唱了下去。
虽说明知道李鸿章的打算,可无论是恭王也好、醇王也罢,纵是慈禧也没人敢提什么“擒贼先擒王”之类的话语,反倒是如丧考妣主张安抚。有些道理谁都明白,若是他们当真擒了李鸿章,这大清国不出两日必定亡国,且不说叶志超会如当年吴三桂一般放唐逆进关,就是天津等地的淮军便能攻下这京城来。
而在另一方面,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这朝廷的将来完全存于李鸿章的一念之间,过去朝廷一念能夺其官位,而现在,李鸿章一念却能存废大清,地位的转变着实让恭王等人心有不甘,但纵是不甘又能如何?现在大清国除了靠李鸿章,谁也靠不上。
进殿先看慈禧太后的脸色,黄纱屏掩映之下,不甚分明,只听得慈禧太后微微咳嗽,声音发哑而低,李鸿章凝神静听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当真如过去一般有着屏营战兢之感。可在内心里,李鸿章却发现自己的心态却与过去截然不同,过去每每入宫当真是忧心忡忡,而此时入宫,虽有战兢之感,但又倍觉轻松, 似乎这战兢之感完全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而已。
想通这点后,已经由“臣子”迈向“权臣”的李鸿章那因年岁和习惯而微微躬起的脊梁也不禁挺了起来。
这一幕未尝一丝不落的落在慈禧的眼中,不过她倒是没有恼,反倒变得更加冷静了,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的她又岂不知这个时候恼也好怒也罢,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最当紧的是把李鸿章拉回来。
“现在国事艰难,多亏了李鸿章您,这祖宗留下的江山才不至从我这孤儿寡母的手里丢了。”
慈禧太后一开口,便如过去一般似在透着可怜,全如一般妇道人家似的。
“虽说我读书不多,可瞧着史书上却写不尽的这孤儿寡母的守着天下,被旁人夺去的,你们汉人说的宋朝,那不也是大周朝的孤儿寡母禅让给赵宋的吗?”
跪于地上的李鸿章此时已经意识到今时与往日的不同,往日太后会先询上两句,然后便赐座,而现在非但没有赐座,甚至还提什么周朝,柴氏,赵……想通这一点,李鸿章的心思一沉,顿时露出诚惶诚恐之色来。
“是!”
虽说不知太后是什么意思,但瞧着诚惶诚恐的李鸿章,恭王便于一旁应声附和道。
“赵宋江山确实是由柴周禅让。”
跪在地上的李鸿章这会才真正体会到那种战兢之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