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咱们这是回府去,还是先到堂部衙门瞧瞧?”
顺天府东长安街宽敞的街道上,一顶银色皂色盖帷的四人轿子,此刻正走在街道正中,左右随行家仆数人,其中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衣着朴实大方得体,此刻紧随着轿便窗帘处走着,低声询问着轿中人。
细看轿中之人,身着盘领右衽袍、团领衫,其间官袍绣着三寸小团花,头戴乌纱帽,端的是贵气逼人,此人正是刚刚下朝的明廷兵部尚书熊明遇,早间上朝,奏对辽东战事,颇费精神,此刻打着盹含糊的问道,“康铭啊,今日部里可有何要务啊?”
康铭则是外间自家亲信管家熊康铭,由于办事得体,颇有章法,一直得到熊明遇的看重,府中大小事务连带兵部衙门的琐事安排,都由他去先行筹办,等到最后才由他来拍板,而近日上朝,大凌河兵事吃紧,叫陛下同僚好一番责问,真是脑胀烦心啊。
可谁叫没法子呢,自家司职兵部,实乃份内之事,轻易推脱不得,好在一番调度还算得体,才叫在陛下面前勉强过关,不过回想出关救援一事,实在无法,京畿附近重兵不得轻易调动,如今只能寻蓟辽边军东进救援大凌河。
一番商议下来,以太傅孙承宗一应指挥辽东战事,先以松山之兵前出,星夜救援,后又拟派蓟辽巡抚邱禾嘉督山海关总兵宋伟,辽东总兵吴襄克日启程,救援总兵官祖大寿并解大凌河之围。
但辽东拖延不起,一旦届时有变,则自家首当其冲,必叫问罪,一想到自家就要步前任梁廷栋的后尘,他就惶惶不可终日,故熊明遇这些日子,如坐针毡,日夜不得安歇,寻常兵务小事,一概不想搭理,只寻要务来办,一门心思扑在辽东军事上。
熊康铭最是会察言观色,此刻见他语气颇有几分低沉,心知劳累不堪,顿时低声细语说道,“老爷,今日衙门有彭侍郎当值郎官在,我已嘱咐若有急务并辽东事便差人急送府衙,老爷为国操劳辛苦半日,何不先行回府歇息片刻?”
“那便回府吧。”熊明遇一边思考着在朝堂有都御史言既调动北直隶并宣府,山东都司兵马入辽增援一事,就是苦恼不已,计议虽好,但无奈兵部虽有调度之权,却无下拨饷银粮草之权,再者此番税赋未曾入库,钱粮一时难以筹措,直叫户部衙门都咬牙叫苦啊。
如此,得了吩咐,熊康铭一时也不敢再打扰他休息了,只管一路轻声吩咐轿夫往自家府衙而来,临近府邸街口,却远远瞧见一官员手持公文,神色慌张,在府邸前来回渡步,细细一瞧,不是有司衙门的郎中还能是谁,莫不是出了大事?
远远瞧见官轿来了,那郎中顿时欣喜若狂,便想凑拢过来,直叫熊康铭皱眉,出声喝到,“来人止步,何故无礼拦轿?有何公务,只等大老爷上衙再言。”
“回禀上官,山西按察司十万火急,递至都察院,急命照书兵部,下官前番去皇城等候,未能得见尚书,故此依门等待,只愿尚书大人速速查阅。”那郎中是片刻不敢耽搁,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恭敬的将一封奏本递上。
熊明遇此刻听到外头动静,心知若不是紧急公务,衙门里是不会特意来寻的,故而指示管家一声,“递上来吧。”
“是。”熊康铭闻言,不敢耽搁,直接上来取了奏本副录,直接小心的卷开轿门帘子,恭敬的弯腰递了进去。
“什么?!”只消片刻工夫,轿子里突然传出一声爆呵,直将熊康铭唬的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就焦急的上来,想要探视,可惜只听见里头一连串的咳嗽声起,夹杂着偶尔几声呕吐声,顿时变了脸色,可惜不敢轻易造次,只等弯腰躬身在轿旁伺候,“老爷安好?!”
熊明遇此刻心头杂乱,一时没了思绪,手捏着一纸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