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歙县征输库旁边的义店,都是县城乃至于府城之中生意最兴隆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因为足足比其他米行粮店高出三分银子一石粮的价格,不止是歙民,就连其他五县乡民,在求得许可之后,一个个也全都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粮食送到这里,变卖为成色足且丝毫没有克扣的银子。
于是,叶青龙白天恨不得两手两脚齐上,晚上核对完账本到了床上倒头就睡,每天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忙个不停。也难怪他如此兴奋,就算之前他手里已经捏了三百两银子的卖身钱加卖命钱,汪孚林言明他可以随时自起炉灶,可三百两银子看着不少,只够做点小本生意,哪像现在可以经营这样一家声势浩大的粮店?毫不夸张地说,他这个休宁小伙计现在是歙县一大堆豪强聘请的掌柜,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谁不敬称他一声叶掌柜?
就连戚良这个曾经的戚家军百户,对他也是客气三分,让从学徒到伙计,尝够了被人呼来喝去滋味的叶青龙心头热乎乎甜滋滋的。
可今天,他平生第一次认识到,做掌柜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意味着在面对突发事件时,你就得顶在最前头!此时此刻,过了年就要满十七的昔日小伙计如今大掌柜站在最前方,虽说身后就是戚良以及三五个戚家军的老卒给自己撑腰,他仍然有一种在狂风大浪之中即将被吞没的感觉!
幸亏预计到可能有变故,提早把程大公子给哄回家,陪陪即将远行的程老爷了!
“不是说义店吗?就在刚刚,其他的米行粮店都一口气涨了四分银子,那我们呢?我们只不过早卖了一天,每石粮食就少了四分银子!”
“没错,我们一年到头就赚这么一点辛苦钱,你们既然号称仁义,总不能看着我们损失就是!”
“把差价赔给我们,否则这个义字招牌就取下来,大家说对不对!”
“对!那些米行粮店都开始收咱们歙人的粮食了,咱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卖!”
面对这样的喧哗声,叫嚣声,叶青龙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静一静,那些米行粮店既然已经上涨了收粮的价钱,我们当然也会相应调高价钱……”
“调高价钱那也是之后的人受益,我们的损失呢!”
“对,我们现在是想要讨个公道,赔补我们的损失!”
叶青龙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怒骂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早先你们卖粮欢天喜地的时候,都觉得这价钱不错,如今人家一上涨,你们就痛心疾首跑来要赔补损失了,占了便宜便不做声,吃了亏就立刻骂奸商,这都是什么人啊!
不知不觉之间,小叶子就已经完成了身份认知的转变,因为他现在不再是区区小伙计,而是独当一面的掌柜。
而在屋子里,正好从后门溜进义店的汪孚林和小北,正好和今天来此地查看的南溪南村吴老员外碰了个正着。面对外头那汹涌人情,吴老员外不禁皱眉说道:“若真的是刚刚调价,仓促之间怎有这许多人蜂拥而至?分明是那些米行粮店蓄意引人闹事!”
“应该就是这样。”汪孚林一点都不意外地摸了摸下巴,随即就对吴老员外笑着说,“不过他们能用的手段并不难猜,只不过这时候我不太好露面,既然吴老员外正好在,能不能请您出面一下,替我捎带一个消息,给这些气势汹汹自认为受了委屈的人?”
“哦?汪小官人尽管说。”
小北正站在椅子上双手扒着支摘窗偷窥外头那动静,尽管有戚家军那些老卒在,她也不禁有些担心情形失控,这些乡民冲击进来,因此,听到背后传来汪孚林和吴老员外嘀嘀咕咕的声音,她不禁回头瞅了一眼,却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