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的考棚是临时搭的。好在去年岁考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一回,材料足够,甚至搭好了还有得剩。此时此刻,一排排考生依次而坐,全都在聚精会神地紧张答题。至于正中主位上的叶钧耀,此刻坐得四平八稳,县学教谕冯师爷却不在他身边,而是在后头小房间里单独给叶小胖监考。叶大炮想到今年又是完全交足秋粮,以及这段时间段朝宗的嘉奖和肯定,嘴角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笑容,看向底下这些士子的眼神中不免充满了期待。
本次来参加县试的歙县士子,经过前面三场层层筛选,考到现在,还剩二百二十一人,其中多数都在二十岁以下。歙县作为科举强县,年纪大于二十岁却连个县试都没通过的读书人,那在乡间绝对要被人笑话到死。哪怕是被人打趣老童生,至少也得通过县试府试,得到被称作为童生的资格才行。县试之后就是府试,他一想到如若今科县试中脱颖而出的士子,接下来能够在府试有一个好名次,甚至于夺下案首,他忍不住就笑得更欣喜了起来。
“县尊。”
听到耳畔传来的这个声音,叶钧耀斜睨了一眼,见是一个随侍自己多年的亲随,便嗯了一声,示意人直接说。可等人贴着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他的脸色便微微一变。汪孚林从杭州回来了,那是办完事归来,很正常,可他家里两个女儿回来了又是怎么回事?夫人一个人去了宁波?这是叶家又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别的什么名堂?如果不是眼下县试第四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正在进行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汪孚林叫来问个仔细。
但眼下他只能自个疑惑纠结。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下头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抬头一看,却发现是有人交卷了——而这个交卷的不是别人,正是秋枫!整整三场考过来,他对这一点已经没什么惊愕的了,大约是柯先生和方先生的特训相当成功,秋枫这几场答卷的速度一直都很快,前三次也全都是第一个交卷的。因为生怕有人揪着自己和汪孚林的亲密关系说事,他在判秋枫的卷子和名次时相当审慎,走的是宁严勿宽的路线。
见秋枫的卷子送了上来,他掣了在手徐徐品味,只觉得那笔字虽说还有些稚嫩,可文风却大方严谨,显然是走了柯先生那貌似放荡不羁却滴水不漏的路子。一篇五百余字的文章读下来,他欣然一点头,摩挲着胡子就在卷子上直接画了个圆圈。一旁的亲随只看这一手就知道,自家县尊显然很取中秋枫的这篇文章。至于叶县尊根本只是扫了一眼后头一篇试帖诗,他也不以为奇,谁都知道,试帖诗根本就是过场戏而已。
仿佛是被再次早交卷的秋枫给刺激到了,盏茶功夫之内,便又交上来五六份卷子。这年头提早交白卷的英雄那是绝对不存在的,上头的考官不但能决定前途,某种程度上还能把你从肉体上和精神上教训得体无完肤,因此这五六份卷子,无一例外都颇有可取之处,被叶钧耀圈了之后放在一边。只是,当他去看金宝的时候,却发现那红线横直格的正文纸上还是一片空空,只草稿纸上却墨迹淋漓,脸上也有些踌躇之意。这时候,他不禁有些担心了起来。
小家伙这是还没定稿开始誊抄?
仔细想了想,他招手叫了一个巡场的差役过来,低声对其嘱咐了几句。那差役恭恭敬敬地应下,等到在场中巡视一番,约摸一刻钟过后,他在金宝身边停下时才低声说道:“还不好好抓紧时间,你爹刚刚可回来了!”
金宝过了年才刚九岁,这次县试共四场,隔两天,考一场,一次接一次的排位,发案,他整个人都有些疲乏,所以此时才有些没精神。可骤然听说汪孚林已经回来了,他只觉整个人一下子注入了精神,最大的念头便是决不能丢脸——尽管他是这次参加县试的士子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仔仔细细再品了一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