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他动手,自己穿了贴身软甲,硬生生挨了一击后,才想杀他断绝后患。没想到,你大哥拼起命来,却把他一块拉了垫背。说到底,当祖父和父亲的不知道慈爱,只把儿孙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当儿孙的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孝顺服从之心。你祖父和大哥的尸首已经被人护送了回去,就不知道赫图阿拉附近一团乱,他们是否能平安抵达下葬了。”
“何……呵呵,呵呵呵呵呵……”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但那笑声之中却满是悲苦和绝望,竟和撕心裂肺的痛哭似的,听着有一种碜人的寒意。
汪孚林强迫自己忘记那仿佛悲鸣一般的笑声,又去了存放着钟南风和沈虎两具棺木的房间,因为季节不对,他们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防腐大约只是草草为之,屋子里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可站在那两具薄棺面前,他却仿佛丝毫闻不到那股令人退避的尸臭,久久没法挪动脚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方才低声说道:“若不是你们这奋力一搏,也没有如今这结果。不论我自己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落得个什么结果,我都会想办法把今时今日的这场浴血奋战写下来,传播到全天下的每个地方,让每一个人都记住你们。英雄不问出处,你们都是英雄。钟南风,我回去之后会告诉你在杭州的那些兄弟们,告诉他们你当年打过倭寇,现如今又在关外救过被掳去女真的辽东汉奴,你是个真真正正的好汉!”
这样一圈探过生者和死者,当汪孚林赶到守备府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问了人,直奔沈有容的屋子,才到门口就听到啪的一声,顿时吓了一跳。这都已经多久了,沈懋学竟然还要拿出叔父的架子打侄儿?他赶紧重重咳嗽一声,敲了敲门后推门进去,恰是发现沈有容真的捂着脸,而沈懋学站在那里,恰是气得直哆嗦。他为之愕然,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世卿,你给我好好痛骂这个小子!翅膀硬了,了不得了,他居然要退婚!”
“叔父,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我日后想留在辽东,何必要让她这个习惯了江南水土的跟着我背井离乡,而且我脸上这道疤肯定会吓着人……汪大哥,你帮我说说,我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汪孚林看到沈有容急得满头大汗,这才看清楚其左颊那道疤痕。要说比起赵三麻子那完全破相的一刀,沈有容这道疤痕并不算什么,只是给他原本清秀英俊的气质上增添了几分凶悍。可沈有容说要留在辽东,这确实非同小可,且不说此事牵涉到民籍和军籍,操作起来是否好办,就说南直隶到辽东数千里之遥,以宣城沈氏的名头,沈有容那位定下的未婚妻肯定也是缙绅之家,等闲哪里舍得让女儿远嫁,跟丈夫到这样的苦寒之地?
可不论如何,他还是觉得沈懋学这一巴掌有些过分,忍不住扭过头来,用有些责备的目光看了沈懋学一眼。沈有容连脸上都挨了这样一刀,身上的伤势可想而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人?
沈懋学哪能看不出汪孚林那点意思,当下叹了一口气:“世卿,就算士弘说得都是为了人家好,但退婚这两个字,便是千错万错!他的未婚妻,是他的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给他早年就定下的,那家小姐如今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若我沈家退婚,你让人家怎么办?而且,你问都不问,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跟着你到辽东吃苦?都长这么大了还自说自话,之前也是,就知道先斩后奏,看看你这脑袋,要多久才能好好地长出头发来,回去之后你爹若是要行家法,我可不会帮你拦着他!”
沈有容的未婚妻竟是这样的境遇,汪孚林这才明白沈懋学为什么这样生气——换成娇生惯养的大户千金,也许面对这样的退婚,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