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畿也好,何心隐也好,要说他们之前同意汪孚林把陈家兄弟带来,那是对这兄弟二人感兴趣,还不如说是对汪孚林感兴趣。毕竟,王畿这还是第一次见汪孚林,而何心隐则是在之前祭祀胡宗宪后教了汪孚林一个月便匆匆别过,至今也已经有五年了。
所以,汪孚林带来的这一对兄弟竟然讲述了一段瑶女奇缘,哪怕他们心思并不在这上头,他们也不禁觉得颇有些意思,那只似臂钏似银镯的东西在他们俩手上把玩了许久,最后才由汪孚林用手帕包上,还给了眼巴巴的陈炳昌。
“在濂溪书院之中留宿女子,不管是瑶女还是汉女,这件事都做得大错特错。”先开口的仍然是汪孚林,见陈洪昌张嘴想要说话,他就摆摆手示意其不要插嘴,这才严厉地对陈炳昌说道,“有恻隐之心不是坏事,但也要量力而为,带回原本严禁女子留宿的书院号房更是绝对不妥!更何况发现事泄,就威胁同窗,你自己想一想,这圣贤书是不是白读了?陈小弟,不是我说你,既然你们兄弟二人能来濂溪书院求学来之不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但有可能让你自己身败名裂,还会害了你自己的兄长?”
不等兄弟二人反应过来说什么,他就加重了语气说道:“而且,我虽告诫过那个刘贤,但只要他不依不饶,继续把这件事声张出去,哪怕如今那瑶女已经无影无踪,你们兄弟二人还能在濂溪书院立足?这样吧,陈小弟,事情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为了你哥哥,你可敢一个人把责任担起来?自己去向刘贤道歉,然后去徐山长那里请辞!”
王畿和何心隐同时眉头一挑,意外的不是别的,而是汪孚林分明看上去和这兄弟二人认识,却没有一味偏向他们二人。毕竟,这事情严格说出来,确实是陈炳昌做得不对,若是那时候去求助于其他师长,也未必就一定不能救下人的性命,可在书院供学生居住的号房私藏女子,那就非同小可了!
就在此时,陈洪昌却忍不住叫道:“汪巡按,小弟才十六岁,这事情不能怪他,我这个当哥哥的可以……”
“不,汪大哥说得对,是我惹出来的。”陈炳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称呼,咬了咬牙就一字一句地说道,“本来就应该我承担责任,我这就去!”
见陈炳昌深深一揖,随即转身就跑了出去,汪孚林看到陈洪昌那震惊到几乎发木的表情,等到人一下子回过神来要去追,他就立刻开口喝道:“站住!你弟弟如果现在不去,接下来也许这事情就会满书院流传,甚至满城流传,你是要长痛还是短痛?天下不是只有濂溪书院可以磨砺学问,他还年轻,日后我可以推荐他去宣城志学书院,又或者南京崇正书院,前提是他这次知错能改!有些规矩是可以变通的,但有些规矩是不容逾越的,我只希望他明白这点。”
陈洪昌原本满心觉得世道不公,弟弟一片好心却遭人如此牵累,可听到汪孚林这番话,他迈出去的脚终于缓缓收了回来,随即转过了身子,脸上却仍旧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王畿身边的那个老者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孚林,你刚刚这最后一句话说对了。世上之事就是如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之前和龙溪先生听说你出任广东巡按御史的时候,还觉得朝廷实在是揠苗助长,可现在看来,都已经五年了,你当初做事就谋定而后动,可圈可点,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对汪孚林说完这番话,何心隐就笑呵呵地对陈洪昌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弟弟为人不错,就是实在经验浅薄了一些。要我说,与其现在让孚林举荐他去其他书院,还不如让他跟着孚林在广东扎扎实实再待一年,也好学一点做事和应变的技巧。”
汪孚林见何心隐竟是把自己的话给抢过去说了,不由暗叹姜还是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