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道昆的告病请辞,夹在次辅吕调阳第三次告病请辞,以及王崇古奏辩那些给事中和御史交相参劾他在三边总制任上和俺答暗通款曲等事,因而请辞的奏疏,三份一同放在内阁三辅张四维的案头时,这位出身晋商豪门,仕途除了隆庆末到万历初的那次挫折之外,再没有波折的阁老只觉得前路茫茫莫测。
因为就在这一天,一直借口留张居正乃是礼部之事,不肯上书的吏部尚书张瀚,遭到了天子下诏斥责。
也就在这一天,朝廷在赐给张居正亡父张文明的葬祭基础上,又加了五坛,同时分派了一个礼部主事去主持祭祀,一个工部主事去江陵主持安葬。
吕调阳此番再次告病请辞,连日值夜的担子就都压在了张四维肩膀上。他不是不知道,背后有人在鼓动那些清流君子,万一张居正接受夺情,就群起而攻,这其中也有王崇古的手段,更不是不知道张瀚不甘心当应声虫而做出的反抗,但如今看来,就算声势一起,张居正也绝对不会退让,倒霉的只是那些清流君子而已,他接下去只能忍,唯有忍。
可徐阶当初忍严嵩,是因为严嵩年纪一大把,显然时日无多,但即便如此,徐阶还是拼着自己比严嵩年轻许多,靠着何心隐给出的主意,对嘉靖皇帝身边的道士动脑筋,老态龙钟的严嵩方才最终倒台。可张居正才几岁?人家才五十三岁,比他大一岁而已!
更不要说,汪孚林竟然不惜把已经官居三品的伯父汪道昆给气得告病致仕,也要成为张居正的亲信,这样一个敌人放在那里,岂不叫他犹如芒刺在背?
张四维当然不会忘记,前时他们预备以汪孚林杖杀家奴为切入点,弹劾张居正和冯保毒杀家奴游七,结果事情到汪孚林这就结束了,他不得不按照王崇古的吩咐,与其反目以求自保。此次又是汪孚林打头随便找了个罪名弹劾王崇古,激起了从前劳师无功的那些科道言官再次群起而攻。
“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三年前舅舅还训斥过大郎当初不该贸然对汪孚林出手,之后两次借汪孚林挑起科道攻谮,可转瞬间却自己就倒在汪孚林以及那些科道手中……还是小看了他啊!”
“张阁老。”
外头传来的这个声音,让张四维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立刻丢开了那些软弱的表情,威严地吩咐了一声进来。然而,等到门帘打起,进来的赫然是一个看似低眉顺目的内监。来人笑眯眯地对他深深一揖,却是开口说道:“张阁老,司礼监冯公公让小的来问问,今日的票拟几时能送进去批红?”
张四维这才想起自己因为那三封请辞的奏疏耽搁了,连忙客客气气地说道:“因为有几件事兹事体大,不敢越过首辅大人,我已经让人先送了急信去大纱帽胡同张府,公公稍等片刻可好?”
“哦?是为了今日一位阁老,一位尚书,一位侍郎全都请辞?”
张四维见那内监分明了然这件事,绝对是冯保的心腹爪牙,他就正色说道:“大臣请辞的奏疏,自然要出自上意,怎能出自票拟?我请教首辅大人的,是几桩要紧的人事,这却不敢越权。”
张居正人不在内阁,可昨天汪道昆那封私信出岔子后,就送来过口信,定下召张学颜为兵部左侍郎协理戎政,同时甚至还决定了户部侍郎刑部侍郎等多职,甚至王崇古人还没走,却已经决定让在外协理京营,挂着兵部尚书衔的方逢时回部……他这个三辅,不过应声虫而已。
对于张四维心中的愤恨不甘,那内监自然不会了解,他对张四维这番言语很满意,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紧跟着,张四维便试探性地提到,张居正仍是上书请回乡守制,既然他和吕调阳早就率先提请夺情,可吏部尚书张瀚这个天官既然不愿意出面,可否让科道上书挽留。此话一出,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