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终离开陈府的时候,汪孚林见王篆招呼,也就将坐骑交给了随从,自己爽快上了王篆的四人抬大轿。而看到这一幕的不少陈家亲朋,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阵议论。只不过,厚厚的轿帘落下,隔绝了那些窥视或羡慕的视线,入座之后的汪孚林体会着那轿夫平稳的脚步,当即笑道:“自从当初在徽州学会骑马,我就很少再坐轿子,偶尔坐过的几次,也很少有这样平稳,怪不得人都说京师的轿夫走路最稳,这还是有道理的。”
“国初文官尚且骑马,现如今却满城都是车轿,除非真养不起的穷京官坐骡子驴子,否则能骑得起马的,还真不会不备轿子在家中。”王篆见汪孚林无意谈张居正回乡之事,不确定他是早已知情,还是确实不想谈,干脆也没有涉及这个话题,“我是老了,要我腰背笔直地坐在马上,实在是没那个筋骨。这四个轿夫是张府一个长班引介给我的,抬轿走路时,这小桌板上哪怕放着一盏茶,也能不洒落出来。”
“王司寇好福气。”
汪孚林听出王篆是向自己介绍这四个轿夫的来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想幸好自己没话找话说称赞了这些轿夫两句,否则没料到人可能不是王篆的心腹,万一是来自厂卫培养出来的眼线,随口说出了点什么犯忌的话,那岂不是遭殃?于是,他就有些好奇王篆邀请自己上轿同行的初衷了,当即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司寇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王篆这小半年来和汪孚林交往颇多,尤其是汪孚林家眷不在身边,还常常自来熟地跑到他家蹭饭,当然总会顺便拎上一些京华名点,特色小吃,还介绍了个厨子过来,因此一来二去早就混熟了。此时此刻,他沉吟了片刻,便字斟句酌地说道:“我听说,你一直都不大乐意留在都察院?”
“那是。”汪孚林听到王篆是问这个,当即轻松了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弹劾过我,还有多少大佬想要把我搬开挪到别处去,结果一来二去,我却反而从广东道监察御史成了广东道掌道御史,如今下头还带着五个新人。眼看他们一年试职期满要考评,定谁走谁留,我别提多烦了。如果全都留下倒好,万一有谁留不下来,还要换人过来,那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怎么,王司寇说这话,是想要把我调到刑部去?”
见汪孚林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说,赶紧开口,我一万个愿意,王篆顿时哑然失笑。他斟酌了片刻,这才用非常谨慎的口气说道:“吏部近期应该会有个文选司员外郎的位子空出来。”
六部之首的吏部?还是文选司?不过这好像不是一般御史的升迁之路吧……
汪孚林只觉得这个馅饼实在是有点大,忍不住愣了一愣,随即才咳嗽了一声:“王司寇,你别和我开玩笑了。吏部文选司这种人人都瞧着的位子,我要是也上去争抢,不得惹来一身骚?就算我因为当年发下的誓言缘故,一直都想离开都察院,可和人去抢文选司员外郎就免了。”
“听听,让人知道你这个汪灾星竟然这么没出息,日后谁还能对你生出敬畏之心?”王篆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那位王天官之前在户部尚书任上被人赶了下台,如今不复当年意气,总有些畏首畏尾,也需要个能员把住文选司压阵脚……”
“停……文选司可不是员外郎做主,上头还有郎中呢!”
听到汪孚林这么说,王篆便知道汪孚林并非真的胆小怕事,当下不以为意地说:“那位到年底也差不多要任满调走了。如若想要个好位子,总不至于愚蠢到随便掣肘新来的员外郎。更何况,历来监察御史调任,如若政绩卓越,六部员外郎这种位子只是过渡,没有一司郎中的位子,又哪能酬答其劳其功?”
尽管一来一回不过寥寥几句话,汪孚林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