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昇三十六年初春第一日,雨下了一整晚,夕神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黑夜与寒冬,迎来了久违的白昼与春天。
许离直挺挺地躺在木板床上,眼皮不断颤动,眼珠也不停旋转。他一夜不“眠”,虽说做梦不缀,但经过一整晚的高强度挖掘深层次记忆,也耗费了许多精神,让他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大清早屋门外就喧嚣不断,更隐有哭啼声传来,令他有些睡不着。
“哭啼声?”许离一半清醒一半模糊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彻底醒转。他伶俐地翻身下床,本就是和衣而睡,也不需怎样穿戴。
他已经和衣而睡了许多年,起初是为了提防那个罪恶的家族趁夜深偷袭他,为了方便应对及逃跑,才和衣而睡;后来逐渐了解徐家于黑夜中的恐怖势力后,他知道和衣而睡无甚意义,却已经习惯,改变不了。
蹬着双破烂且打着许多补丁的布鞋,许离先从积攒一夜雨水的脸盆中盛一捧浑浊的雨水洗了把脸,再用洗得发白的毛巾细致温柔地擦干。
他简单快速地用双手抹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嘴角艰难地挂起一丝笑容,面对新一年,他也不想显得苦大仇深。
推开屋门,扑面而来地是极为清新的空气,房檐犹自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地面湿漉漉,墙角有青苔在缓慢生长。
贫民窟的可悲穷人们,出乎许离意料的,起了个大早。与这帮人算是朝夕共处了八年,尽管接触奇少,他也太清楚不过这帮人的德性。
作为贫民窟的土著,他们安贫乐道,毫无进取心,对于八卦消息有着锁链式的热衷,对于睡觉更是存在着猪猡般的痴迷。他们深夜不眠不休,不知在折腾些什么,早晨乃至于中午却始终处于熟睡,领着八极帝国从遥远联邦学来的救济扶助金,听说这还是那位高瞻远瞩的皇帝陛下设立的,这帮人活得像寄生虫,幸福窝囊又恶心,一点也不像他们的先辈般勤劳可敬。
僵着脸,带着些许好奇,许离慢慢向巷子口走去,那里聚集着许多他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们都围着一位衣着华贵、气宇轩昂的男人,神情谄媚,卑躬屈膝。那男人身后不远处停着辆卡车,车上载满白纱。许离认识这种巨大的钢铁怪物,它是八极帝国从遥远联邦缴获来的战利品,偌大的夕神星能拥有此物者,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大国师大人呐,您老人家怎么就仙逝了呢,帝国少了您可不行啊……”
“是啊是啊,真是天妒英才,像我们这种帝国渣滓都苟活着,您却离去了,老天无眼啊——”
人群最内侧三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泪流满面地哭嚎着,听其言,闻其悲,似乎真的与远在帝京星的大国师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真的为大国师的仙逝而深感悲伤,事实上在今天之前贫民窟中都没有人知晓大国师姓甚名谁,何况是他们,在帝京星上都少有人知道祁未央的存在。在燕白羽登临帝位后,宇内只剩下一颗太阳。
刘季和善地看着这三人表演,眼底藏着深深的厌恶。
刘氏兄弟四人,伯仲叔季,他排行老幺,常言道小儿子最受宠,刘家偏不如此,要不他也不会被遣到贫民窟发放缟素,此地脏乱差不说,刁民且多,油水也无,真真是让他想拔腿就走。可若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失败,他在家中更无地位可言了。
他的父亲刘谋向来器重二儿子刘仲,所以刘仲去和夕神星的黑暗主宰徐家打交道,为以后继承洛南道御史作准备。而长子刘伯、三子刘叔,很早就被父亲做好心理工作,他们的存在是辅佐二哥(弟)的,至于刘季,父亲一直认为他身有反骨,不值得培养,做个纨绔少爷最为恰当。这点在刘氏上下都清楚不过。
刘季不恨父亲,也不恨兄长,他最恨那位游荡星宇、断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