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释
下阕江潮生
“拙泉!”随着师妹崔秀英走进隔壁的包间“小蓬莱”,江潮生的目光越过崔长夜的肩,看到早已听到门声转身相迎的胡不为。胡不为有些愕然,先进来的是三师姐,先招呼他的却是师姐身后被遮住大半的二师兄,倒是不知如何行礼了。
先向崔长夜长揖到地,却无言以对,再望向她身后的师兄,“见过师兄,”然后就半跪下去。崔长夜脸一红,急忙侧身让过江潮生,半跪是军礼,分量和寻常民间的全跪大礼相当。虽以爵位论,受作为平民的师弟一个半跪之礼倒不算过分,但鉴于师弟和师兄的关系,崔长夜自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的。
“师弟礼过了,倒是我这么多年一直误会你,该还你一个大礼。”话是这么说,江潮生只是拱了拱手。他以平辈论交的时揖,还一个几乎等同于五体投地的大礼参见,似乎失礼,却合乎江潮生的身份。
礼之于人,格于制,出于心,发于情,止于意。
看到胡季智的恭谨,江潮生心底松了一口气。
江潮生与胡季智的过节源于十年前的“冲泉之变”。其时腥风血雨之间,真相着实诡谲,至今不明处甚多。江潮生那时在太子府协助身为少詹事的小师叔,却因赴帝都五年一次的天下第一诗会而不在列州。一月后回来竟是物是人非,格局大变。
在列王府发生的一场暴民事变之后,列王长子兰若公列虓和次子白令公列彪同日猝死,修养多年不理王政的列王列夫重新执掌王权。列王长孙婿,青州齐王的二世子田登田冲泉,也是江潮生的大师兄因这场民变被作为替罪羊终生圈禁,小师叔孔青致携田冲泉之子,刚满月的小爵爷列荣避祸西遁,一去罗赛十载,竟无音讯。
回列州后江潮生多方奔走终于联系上拘禁之中的田冲泉,依旧不得要领,只是田冲泉怀疑自家人出了内奸,而怀疑对象就是当时身为王府羽林卫指挥使的胡季智。作为胡季智的父执,江潮生找到他质问,被他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激怒,从此割席绝交,再无来往。
后来胡季智离开羽林卫去州府龙卫做了个下级郎尉,却并没有在江潮生眼里洗脱背叛之嫌。直到小师叔回列州后招江潮生面谈,说当年之事胡季智并无过错,江潮生才知自己的孟浪,虽颇悔恨,却又格于颜面,不知如何下这个台阶。
现在看来不用下这个台阶了。
落座。
三个人却是四个人的座位,酒杯也是四个。胡不为本有些狐疑,听了二师兄的一句解释便坦然了。
“其实今天也不是我找你,是师叔让我和你聚聚,这么多年,物是人非的,令人不胜唏嘘啊。”江潮生其实本可以也应该用师叔孔青致的名义召胡不为而却没有,心中的一点杂念就是想试探自己在这个如弟如侄的师弟那里到底还有没有分量。
答案不坏,便赶紧把实情道出,否则便是失礼。不是对胡不为失礼,是对师叔失礼。
也因此,三人落座之前,一起向那个居中的空位一揖,仿佛师叔坐在那里一般,然后便可以径直当他如本来就不存在一般地不存在了。
胡不为是空手来的,接过师兄的剑鞘稍略有些尴尬,但以他洒脱的品性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放在脸上。
“多谢师兄。”
“拙泉,这几年在衙门里做的不错啊,我听你师姐说起,也为你高兴。我们师门就你一个修武之人,有时为兄也难免羡慕一二呢。”
“师兄说笑了,舞刀弄棒的营生,师兄师姐不怪我有辱师门已是小弟的幸事。”胡不为一本正经地客套着。这本不是他的强项,也不是他喜欢做的应酬,但在官场多年,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