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又有何惧?
夏侯迟看看周怀素,又看看薛去冗,最后目光落在李汝鱼身上,神情复杂,许久才长叹了口气,“李正将,若今日之事被我传出去,今后你在大凉天下将无处容身。”
守将请袍泽送死,这样的人,谁敢和他共事?
李汝鱼落寞的笑了一声,透过门帘望向远处,喃语了一句我本怀明月,奈何心有沟渠。
冷血,终究还是受那白起之心的影响。
薛去冗挥袖,轻笑,“李正将此举,当得起先贤范文正公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夏侯迟豁然开朗,对眼前少年倏然生出敬佩之心。
这一刻的少年,高大如山。
此等袍泽,吾辈愿与之同衣!
第二日,一千守兵上城头。
守将李汝鱼。
县令周怀素身穿官服按剑上城楼,同行的还有秀气书生薛去冗。
血战拉开序幕。
东北两城门,皆只有五百守兵,而北蛮却各有一千余人,这是一场极其艰苦的攻防战。
北蛮依然先是箭雨泼城。
其后是步兵进攻,迎接北门步兵的稀疏的观渔箭雨。
无数次,北蛮蚁卒爬上城头,又被砍了下去。
城外,一直在观渔城下两百米处的女将军安梨花浑身披甲,倒提秀戎刀,蹙眉盯着观渔城,那里无数人歃血,不时有人从高大城墙跌落。
人命如蝼蚁。
心中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观渔城内虽然没有斥候,但结合这段时日的战况,城内应该尚有三千人马左右,为何今日只有一千守兵上城头。
那个少年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不安心的唤过来一名亲信,问道:“其他方向可有大凉援军?”
这名安家出身的年轻人神色有些紧张,压低声音说道:“没有大凉援军,仅是左翼方向出现了一些流寇,也不多,人数仅三五百,都是些先前檀州等地战事的溃兵散勇,又或者是临阵脱逃犯下死罪的大凉无能将士,估计是想回到观渔城,但看我大军围困,又不敢过于靠近。”
安梨花点点头,并没有将流寇放在心上。
任何一场战事,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双军对垒,败的一方终究不会全军覆没,被打散之后四处逃窜,甚至有的干脆占山为王。
一群流寇而已,何至于敢来两军对垒之侧。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那群流寇就不怕自己分兵先把他们剿杀了么?
战事一日不歇。
这一日观渔城头,书生薛去冗壮烈殉国。
这位秀气书生,在临安礼部仪制清吏司时,迫于家族压力欲打压李汝鱼,后艺科入仕和李汝鱼一起被调往云州任县令,目睹将军坟的棋局,被大凉女帝看重,欲要借他之笔而伐赵飒。
原本有希望回到临安,以文章诛国贼赵飒而显豁大凉,从此青云直上,今后未尝没有走入朝堂中枢的可能。
这是读书人的风流意气。
但他却拒绝圣意。
在观渔城写下一篇《国贼》檄文之后,慷慨留在城内,欲要和观渔共存亡。
这是读书人的傲骨风霜。
我辈读书人当如是,国难当头,何惜区区皮囊。
最终却死在北蛮一位无名蚁卒刀下。
这位读书人临死前,快意大笑,对身畔砍杀了那名蚁卒的李汝鱼说,我不恨你,但请勿负我等儿郎一腔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