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胡莲先生的注意,总觉得他有夜财,于是临安的地下势力便有人铤而走险,夜闯凌家小院子。
只不过去的人似乎都人间蒸发,再没在临安出现过。
数次之后,言行温谦的胡莲先生在众安桥这一带,成了诸多地下黑势力不可言说的神秘人物,只是普通老板姓哪里知晓。
这一日无雾,起了薄霜。
胡莲先生坐在书铺里,捧书却不读,目光有些恍惚。
直到看见一个穿着短襟的老头子扒拉着烟灰从书铺前经过,胡莲先生的眼睛便倏然一亮。
起身,走进里间。
里间坐着位瞎眼的红衣少妇,虽然看不见,却用手摁着,一针一线的为男子绣着鞋垫。
在男子眼里,这是一幅今生珍惜的画。
轻声笑着,对那个长相甜美仅有中人之姿的瞎眼少妇温柔说道:“娘子,为夫要出门一趟。”
瞎眼少妇抬头,甜甜一笑。
两个深深的梨涡里,荡漾起一汤汤的蜂蜜,“夫君自去便是。”
胡莲先生挨着少妇坐下,心疼的牵起手,抚摩手背,“说了多次,让你别绣,你非要绣,这手被针扎了多少次,你就不听。”
埋怨里却是满心的疼惜。
瞎眼少妇有些羞赧,“最后一次,下一次咱们就买好不好?”
胡莲先生莞尔,“每次你都这么说。”
无声的叹了口气。
少妇眼瞎,心灵,耳聪,立刻丢下鞋垫,抱着夫君的手,笑容恬恬,“夫君有事?”
胡莲先生沉默了一阵,轻轻俯首,在姑娘额上吻了一记。
眼瞎少妇脸如飞鸿。
却拽的更紧。
胡莲先生起身,挣脱姑娘的手,轻柔的说,你且先绣着,估摸着时间做好午饭,我去去就回,晚上咱们再去听戏,听你喜欢的《红梅记》。
转身出门。
眼瞎少妇伸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屋外,胡莲先生从角落尘封的老书里,翻了个狭长木匣子出来,吹掉上面的灰尘,道了句好久不见,就这么怀抱木匣,走入长街时,回头望着春秋书铺。
这一去不知能不能回。
如果我不回来了,你也不要伤心难过。
那个人亦在临安,他会照料你,我很放心。
胡莲先生绝然的走向远处,若有熟人相问,这位温谦的青花儒衫人便笑着说办点事,去去便回。
她在,我心必归来。
天地之间,薄霜渐融。
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瞎眼少妇脸上依然恬恬,仿佛夫君一直站在那里,温柔的看着她。
她是永远微笑的女子。
我看不见世间,但依然绣鞋垫,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无用,是想告诉自己,我不是夫君的累赘,虽然知道夫君从没这么想。
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情。
笑着笑着,泪水便潸然滚落。
瞎眼少妇心不瞎,夫君这几年,每年总会出一次门,从不说原因,也不说结果,归来时虽然梳洗干净,但总能感觉他心绪的愤懑而失落。
她知道,夫君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打开他那枚木匣的人。
她却感到害怕。
不怕寂寞。
不怕死亡。
只是害怕木匣开后,他便一去不归。
夫君,请归来。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