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看得很清楚,引起纷乱的那一脚自来何处,他嘴边露出赞赏的微笑。
常宝嘉趁她们乱作一堆骂爹喊娘时,将赵建国拉了出地唐,“对不起,村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了。我就是个被人嘲笑的,不过你若决定了要我,那我也会努力,不给你丢脸。”
她怕看见他眼中的鄙夷和抗拒,说完后慌忙走向大门,再转身望向屋里头时,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对里面混战的妇人说道:“伯婆、伯娘、婶子、大姨,你们干嘛呢?伯公他们快要回来了。”柔弱的声音于此时充满了力量,仿佛夹着一柄利刃。
一群妇人,突然卧鸦雀无声,飞快地整理自己的仪容,然后摸着自己先前的座位坐好,仿佛刚才的撕打只是幻觉。
打外姓人,怎么折腾不戳脊梁骨,可自家人内哄,要被男人们知道,面上怎么怎么都是过不去的。
郭小英脸上有好几道抓痕,扯了个笑容望着徐步走过来的常保嘉问道:“保家,先前说什么来着?”
这丫头,无论什么时候说话、走路都是慢吞吞的叫人干着急。
常宝嘉乖巧地笑道:“我刚和婶子说,先前阿妈要送我回祖公家,我怕家里太忙,要自己回,结果不小心摔坑里呢,今日先回来了。”
郭小英松了口气,用力地投桃报李:“户口本,我帮你拿。”
这是个全公社有名的厉害角色,社长的人有一回不小心算错了队里的工分,害队里分到手里的粮票仅够一户两口人裹腹,就是郭小英领头到公社讨不平。
虽然很自私,但常宝嘉很喜欢她。起码,人家女儿吃饱穿暖,和下头的弟弟待遇差不远;并且,她说帮拿户口本,就一定能拿到。
常宝嘉眼神微闪,乖顺的笑容有增无减:“谢谢婶子,你们都是好人。将来呀,我这男人有了出息,不会忘了你们的恩惠。”
她说这话时,眼底闪着自豪,笑意加深。
听说,画的饼越甜越大,将来要吃不到时,心里就越失落。
赵建国轻哼一声,没发表意见。屋里妇人的欢喜和嫉妒,同样的浓烈,就连他在地唐中央,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待都散了后,郭小英洗手煮饭,说今晚大哥一家就在自己家吃饭了。
常宝嘉二叔在县里工作,是常老爷子最有出息的儿子了,可一年到头,除了重要节日和祭祖,根本不回来。
常老爷子也就只能和长子大牛一起,除了在搬运站上工,清晨见光就起来网鱼虾,挣的钱也让大牛分三分之一给三牛,算个兄弟情份。
常宝嘉问了赵建国意见,他没拒绝,本来就要见家长的。他很忙,只请到七天假,明日晚上就要坐火车回去部队。
“婶子,我先去淋肥,回头再帮你烧菜好吗?”常宝嘉惯常那孝顺的话,郭小英没有疑心她不想进厨房帮忙。
“好,你妹也要放学了,她会帮忙呢。”郭小英应道。
常宝嘉让赵建国坐地唐等,他不干,只好带着一起去,但死活不愿意让他去后院看她挑肥料。
这个时候的肥料实际上就是人拉出来的脏东西。
赵建国想起她一天只吃了个肉包子,了解到她的执拗,也没和她过不去,留在外面等。
常宝嘉拿了两个粪桶,打了小半桶尿,在上面放了禾秆草,然后挑了上肩往村头对面那座小山走去。
突然一个不留神,整根扁担连同两个尿桶给别人拎了起来,她惊讶地回头,发现赵建国已经将扁担架在肩上,健步如飞。
“还我!”常宝嘉连忙追赶,惊颤地说:“这么脏的活,不要你干,快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