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十八的母亲秦九太太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五官清秀、小巧玲珑,肉皮儿更是细嫩,同高大威猛、稍稍留着些许胡子,看上去不免有些年纪的秦九爷正好相反。
颖娘估摸着或是舟车劳顿的缘故,身子骨本就有些单薄的秦九太太,眉眼间看上去颇有些憔悴,可在看到她同果娘的那一瞬,脸上的焦急之色当即慢慢平缓了下来,笑盈盈地走过来向她同果娘伸出了略有些冰凉的双手。
触手微凉,可望着秦九太太眼角漾开的细纹,又有暖意直达心底,颖娘因着丫头一早上慌手慌脚而腾起的紧张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下来。
亦回过神来,领着一路进来越走越拘谨的果娘给秦九太太磕头。
这是颖娘在家就同果娘交代好了的,这一路过来,他们受了义十八诸多照拂,尤其他还拿他们当朋友看待,这个头自是该磕的。
果娘知道眼前这个很喜欢的姨姨就是十八哥哥的娘亲,一点头,麻利的跪下去就要磕头,秦九太太根本没想过这小姐妹俩竟会行此大礼,一时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丫头倒是眼疾手快地塞了两个拜褥过来,颖娘同果娘磕了个头站了起来,颖娘低眉顺目,果娘仍旧怯怯地依偎着姐姐,可见秦九太太冲她笑,一咧嘴,也冲秦九太太弯了眼睛笑。
秦九太太看着欢喜,又有些唏嘘,小模样这样乖巧,哪里像是遭了大罪,还害了那叫人有苦说不出的毛病的模样。
又去看颖娘,说起来比自家闺女还小呢,一肚子的伤心没地儿诉,还要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弟妹。
一时间心里眼里只有她们姐妹,携了她们在罗汉床上坐了,同她们说话,又让人拿了青果茶食来与她们吃。
却是绝口不提那些个会叫她们姐妹伤心的往事儿,只说眼下的事儿,譬如天凉了,被褥垫得够不够,有没有开始用汤婆子……
就是闲话家常来着,昨儿袁先生同阿芒教给她的礼数,颖娘全然派不上用场,不用深呼吸已是很轻松,可不免还有些惊诧。
果娘不是那么容易同人亲近的性子,可今儿不过头一回见就给秦九太太抱,吃她喂得果子,见她手凉,还知道反手握了她的手给她捂手……
或许是因着义十八的缘故吧,颖娘没有多想,谢着接过被果娘握着双手的秦九太太示意小女孩儿递过来的金丝小枣。
尝了一口,真的很甜。
那厢秦九爷的书房中,阿芒也没有多想,秦九爷问甚的,他就答甚的。
毕竟他同颖娘一样,对今儿的拜访,因着重视的缘故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之外,并没旁的情绪。
不比丫头,不但从昨儿起就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着秦九爷秦九太太要见他们的目的,到底是如义十八所说的那般就是寻常会面,还是为了考察他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同义十八交朋友……坐定之后,又添了一重烦忧,他们根本没见着秦九太太的面,就被义十八径直领导了这厢书房里,也不知道颖娘果娘会不会在哪受委屈,还有秦九爷,明显气度都同秦十二爷、秦十九爷他们不一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他们不上台盘……
只或是丫头自个儿都没有意识到的,他这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不但秦九爷同阿芒说的话儿全然没有听清,就连秦九爷同他说话,他都磕磕巴巴说不清楚,还是阿芒帮他向秦九爷说明的老家的情状。
……
用过午席,亲自将他们兄弟姐妹送到二门外,看着他们三步一回头的背影,秦九太太同秦九爷无限唏嘘。
秦九爷扶了秦九太太:“可惜了,这几个孩子都该去念书的。尤其梁芒那孩子,我瞧他语言清朗,谈吐有致,何况又经过见过,尝过世情冷暖,日后有大造化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