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最为黑暗,但持续时间向来短暂。
当黑夜被稀释了些许时,两百骑重骑兵已然刺穿了那片墨玉般的竹林。十里竹林,不知对方布置了多少优秀的箭手,运送来多少羽箭,道路两边尽皆插着箭,竟没有一处断绝。可惜严冬带队简装行军七天,最后才将重甲取出,使得比牛毫还多的羽箭寸功未建。
“保持阵型,匀速前进。”
严冬皱眉观望四周,前方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在熹微的晨光下有些昏暗。重甲引而不发,为的就是在要紧关头送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此刻底牌已经暴露,这片丘陵之下必然蛰伏着相应的凶险。
马蹄将微黄的秋草踏入泥土,发出的不是哒哒轻响,是沉重的闷声,如同此时它们的喘息声般沉重。身负重甲奔腾十里,饶是边疆优选的战马也会吃不消,但未待它们将气息喘匀,空气中浓重的杀意便如一条勒住咽喉的索套,让它们艰于呼吸。
马可以听到人类听不到的东西,比如极力压抑的粗重呼吸,比如手紧握刀柄时的摩擦,比如因紧张或兴奋而骤疾的心跳。
严冬不用借助观察马匹的反应来判断局势,因为局势已经明摆在眼前,他看到了敌人没有遮掩起来的身形,敌人根本不打算遮掩身形。
薄弱的天光推送来暗沉的丘陵,以及丘陵上林立的人马影子。随着靠近,严冬在渐白的天色下看清了那些人,数量大约有八百,杂乱的衣着,匈奴的斩马刀,这是流寇的标准外观,因此不能借此推测来历。但出现在这里,拦袭这支队伍,或者说队伍中的少年,那么这群人的来历就只有一个。
在严冬看来,阴谋狙杀不可怕,但现在放在他面前的是阳谋。前进,只需二十里便可到达留城;后退,一百三十里之内全是村落。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于是敌人全部集中在了他们前方。
严冬在最前方带着队伍缓缓朝着留城前进,同时也是朝着那些站在丘陵上站在晨光下的敌人前进。他的目光在不远的地面上来回扫视,他知道一定会有很多绊马索和陷坑,可惜他找不到,布置这些的人同样也是军队中的老手。
天彻底亮了起来,他已经可以看到丘陵上那些严肃冷酷的面容,这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了。
身下的战马脖子下倾的时候,严冬就跳了起来,他早就将双脚抽出了马镫,就是为了防备这一刻。战马摔在坑底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严冬却一个空翻稳稳落在了坑对面。
刚跃起同时他的嘴里发出一道奇怪的声音,短促而坚硬,这是边军训练战马时的口令。
队伍从穿越竹林开始就一直呈箭头阵型,严冬就是尖锋,一个人一排,后面依次扩展。听到严冬的口令,第二排的三匹马纵身一跃,带着马上的骑士跳到了坑的另一边。
当严冬的战马踩到陷坑的时候,前方丘陵上的人便挥舞着斩马刀冲了过来。严冬也不示弱,派出一半骑兵向前冲锋,用以开路,另外一半则是护住那些商人和马车,紧紧跟随着冲锋的骑兵前冲。
严冬换了匹马,依旧亲自充当尖锋。并非他对战友没有信心,大秦的铁骑中,没有一名士兵不悍勇,只是多年独行的习惯让他对自己更有信心。
重骑兵素来是战场上最具杀伤力的兵种,冲锋起来既简单又复杂。简单在于重骑兵冲锋不需要繁琐的招式,复杂在于它比拼的是力量、眼力、气势和胆量。
严冬将马缰绕在左手拇指上,双手端着铁枪,将枪尾夹在腋下,率先冲入了敌阵,然后,敌阵中便出现了一道缺口。他的动作很简单,双手向前一递便是出枪,双手向后一拉就是收枪。
他的眼睛不眨一下,总是盯着前方一丈处,因为战马速度很快,快到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