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我坐上了开往“春天”的列车,逃离了北京幽暗的地下室,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吱吱呀呀的绿皮车陪着我度过了漫长的一夜,星光幻化成了霓虹,那车轮与车轨的摩擦成了我耳边的奏鸣,弹奏着直到天亮。
我只背了一个旅行包就离开了北京,其他一切的东西都留给了那个陪伴我三年的地下室,这些年也没积攒下什么财物,所以背包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还有一本《聊斋志异》一本《山海经》一本《搜神记》一本《阅微草堂笔记》,你一定会觉得很滑稽,这都大迁徙了,为啥只带了这几本志怪小说。
因为我一直是一个沉溺于孤独的人,这些年来这些小说所构造的世界已经成了我怕唯一的精神寄托,有时读到其中那活灵活现的妖怪时,就会幻想她们是真实存在,幻想着她们那有温度的皮肤,幻想着她们暧昧亦或冷清的口气,幻想着有一天她们会带我逃离这个令人烦闷的世界。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幻想这些还可以让人接受,可我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还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只能够聊以**的世界,这或许也是我一直这么落魄的症结。
列车停下的那一刻,浓稠的蒸汽在我眼前升腾,仿佛在这一刻,这个世界已经变换了模样。
淄博的夏天确实要比北京还要热,脚刚落地,就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
“柳泉!你这个家伙,每次都是你最晚。”我刚迈下火车,就感觉被个人狠狠地推了一把。“之前在宿舍的时候就都是我们在等你,这次还让我们我们等你。”
人样貌会变,但声音确实很难变化,这略带着滑稽的嗓音听起来真是既陌生又熟悉,化成灰我也辨得出,这人就是我当年的舍长“老虎”。
我一转身,那个熟悉的人就直直地堵在我的面前,又高又大的块头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但让我更为吃惊的是,“老虎”真的变化了好多,这三年不变几乎已经完全认不出了,“老虎”这个外号的由来,就是因为他大学期间灰头土脸,不修边幅,加上肉嘟嘟的圆脸,一皱眉额头上就会浮现三条缝,看起来就像一只老虎,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十分整洁精干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衬衫,梳着简洁的发型,脸上棱角分明,满满都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该有的模样。
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都毕业三年了,之前在学生时代,老虎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现在自己已经成家了,也是时候做点年轻人该做的事情,打扮成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老……老虎。”我略有些迟疑。“你这变化……可真大,越来越像个大老板了。”
老虎用力摆了我肩膀一下,然后放声笑了出来。“哈哈,你们这些人,见了我竟然都说一样的话。我真有变化那么大吗?哈哈哈。”
他这粗犷的笑声惹得路人纷纷看向我们。“在路上我一定认不出的,看来你这两年一定是混得风生水起。”
“没有没有,毕业之后我爸给我点钱,我就在我们那边开了家红酒公司,生意也是刚刚起步。”老虎竟然谦虚了起来,这可不像是以前那大大咧咧的他会说来的话。“不过老实跟你说,我这酒庄是前途一片光明,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做红酒赚钱,等你去了我那边,老哥我带你飞。”
说到这话时老虎用力揽住我的脖子,这动作就和他大学时一模一样,这前句话刚谦虚了两句,后面直接又回到属于他的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老虎该有的样子,听他吹嘘几句反而会让人感到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倒是你柳泉,依旧是那么年轻帅气,这些年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呢?”老虎继续寒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