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午饭极为简单,两大桶蒸熟的米饭,一些简单的素菜和有些寒碜的红烧肉。伙计学徒们吃完饭之后有半个时辰的午睡时间,纪开阳和那扎发髻的青年没有躺在铺里青砖上铺设的草席上,俩人带着余牧简单讲解了一下入门伙计的手艺和一些匠人工夫的简单知识。
发髻青年名叫李谷时,是竹山上的学生弟子,看上去有一丝道人仙风道骨气质的李谷时对那渺茫的成仙证道不感兴趣,在铁匠铺里跟着工家的大师宋褚律打了几年的铁,平日也只待在大舳舻内,浑然未把自己再当做那早些年名动乡里的修士胚子了。道门对于门中弟子的修行极为宽松,毕竟修行之人不似世俗中的江湖门派,除却欺师灭祖之类的行径,别的近乎百无禁忌。道门所谓的道法自然即是如此,一心匠艺的李谷时不说,竹山上那些楼宇房阁之中,痴心于琴棋书画的道门学生更多。
仨人坐在炉室聊天时,铁匠铺师傅宋褚律走了进来,面对三个年轻人的起身问好淡淡点了点头,宋褚律瞥了眼重瞳少年锻台上的黑铁条,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说道:“我们工匠门道很简单,讲究实打实的功夫,锻一把好兵器千锤万打,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不难也不简单,你现在也不用顾虑手艺,因为要论手艺还早得很。观主那大儿子早些年帮过我忙,收你进铺里是破例,也是还个人情。这些事说给你听不是给你压力,和你这晚辈没半点关系,也不意味着我会给你什么特殊的关照。修行也好,做个匠人也罢,在我眼里没什么差别,靠不了别人,最终都是自己的事情。你高兴的话以后有时间就来学手艺,铺子里别的伙计学徒自然会教你,若是过几天没了兴趣不来也罢,全凭你自己决定。”
余牧心想似乎不是第一次听闻观主大儿子这个说法,难道张指玄还有个兄弟?心中胡思乱想,余牧仍然恭敬道:“多谢宋先生指点,我刚上指玄山没几天,师兄让我来这里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我觉得锻打的功夫对我以后修行也有裨益。”
宋褚律点点头,又关照了纪开阳和李谷时俩句,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锻台,“胚子是好胚子。”
余牧心中莫名,宋褚律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自己那根早已不显剑锋的漆黑铁条?
午休结束之后,铁匠铺里的学徒伙计又坐回锻台起炉开始火热朝天的锻打。一个下午过去,等到傍晚余牧准备回枯山时,手臂已经无法举起。每次精疲力竭的时候,少年命脉下意识运转起鬼经的运气法门,余牧仍然无法感知的腹腔气海自然而然地运起暖流滋润疲乏到极致的身躯体魄,余牧一直忍受着浑身上下的痛楚,他知道张指玄让他来这里学习锻铁大概也有抱着让他锤炼体魄的想法。虽说道门修行侧重神识,可酒窖里出来的少年有一个优点就是执着,既然做一件事那就认认真真做下去而不放弃,这一点难能可贵,相比思索原因,少年把心思全神贯注地放在了捶捶的敲打之上。
炉室里的学徒伙计们对这个初到铁匠铺就硬生生坚持了一天锻打的重瞳少年忍不住啧啧称奇。不论少年那稚嫩陌生的手艺工夫,光是这份初执匠锤展现出的定力和毅力也足够获得铺里众人的一丝肯定。
拘泥于俗世技艺之中的三教九流高人虽说为数不少,但毕竟高超的修为与境界摆在那里,对心高气傲的芸芸修士来说,靠漫长的岁月修命脉铸神识才是正道。
脑中记着随白眉少年陆溪鹤来时的路线,余牧顺利地走出了空间庞大路线复杂幽暗的大舳舻。出了舳舻之后余牧并没有走来时从竹山过来的路,少年郎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绕过主山侧峰,钻过刻画有道门历代天君的石雕天栈挂梯阁桥,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起来。只见浩荡的道场上数百名年龄外貌各异的修士对着那染红半边天空的夕阳静坐冥想,云海翻腾滚滚,傍晚的雾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