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厂里不会求着你做,你又不是什么大学生什么人才,不过我看你小我跟你说小黄,工厂里有工厂的规矩,你说不做就不做,可以,但是要扣钱,因为你影响生产,还有啊,工资每个月二十号发,你要下月二十号来拿。”邓会计又拿起手机,说:“我跟老板说一下你的情况。”
“邓会计,等会儿。”黄潢拉住她袖子。
邓会计说:“反悔啦?”
黄潢说:“不反悔,你跟王老板说,我现在就结工资——我只要工资的百分之九十,但是要现在结。”
“行!”邓会计再次打电话,把黄潢情况反映了,打完电话,说:“老板说现在结可以,不过只给你结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六十?”黄潢强忍着怒气确认。
“是。”邓会计点头。
如果等到下个月会不会百分之六十都拿不到?黄潢这会儿才真正感受到这个王老板的无耻。
“我同意!”
黄潢咬着牙决定了。
小工厂,入职简单离职简单,到车间找马主任算了算自己的产值,签个字,到财务领钱。马主任挺纳闷,怎么好好就不做,虽然他也不太想在这个厂做。
黄潢到齐瑷雨那里打招呼,说会去她家看小可。
齐瑷雨永远总是怯生生的,想问不敢问,想说不敢说。
财务室,黄潢砍掉百分之四十之后的工资,让邓会计侧目。
一千七!2002年,二三线城市里工人的工资就在一千五上下,永昌工人的平均工资一千三四,黄潢只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资竟然一千七,他手脚多快?!八只手?!邓会计想不通!
快吗?黄潢只是规范了自己的操作流程,偷空把自己机床夹具(模具的一种)改动了一下,提高了生产效率。车间马主任知道,所以他说黄潢鬼点子多,他不会跟老板说——为自己。黄潢也不会毛遂自荐,到这厂做了几天就——挺厌。
一千七加两百再加原本自己身上的百十块钱,身上也有小两千了,黄潢心里挺踏实,男人总要有点钱才能抬头挺胸。他可不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
出了厂门,黄潢又退了回来,他看到门卫室里一个人,是那个受工伤的老杨。
黄潢说:“杨叔叔,你没大事吧?”
这会儿老杨和门卫老头还不知道黄潢的情况,老杨抬了抬脚,他右脚大拇指缠着纱布。
老杨说:“大事没有,脚趾头没断掉,就是指甲都砸没了,骨头裂开了,几个月不能如意。”
黄潢说:“幸好没留残疾,你到厂里玩吗?”
“玩什么呀!”老杨叹气:“我是不想在这个厂做了,做那个抛光咳得不得了,这次受伤就想不做算了吧,想跟王老板要点钱,你说小黄,我在厂里受的工伤,王老板是不是应该给我点钱?”
“肯定的,国家都有规定!”
就是国家这方面的规定这个时期形同虚设,一个普通人的人命就值六七万罢了,呵呵,真是廉价。
“对啊,国家都有规定。”老杨说:“去医院医药费王老板出的,花了一千多,然后就给我一千块钱,我想,好歹给我个两个月的工资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是拖家带口的人,王老板多一分钱都不肯给我,说我做这么多年还笨手笨脚的。”
黑心得振振有词!黄潢冷笑。
看着老杨胡须拉碴、皱纹深刻的脸,黄潢想到自己爸爸黄愚公。人生太多无奈,为了家庭为了生存只能低声下气、忍气吞声。
他说:“杨叔,你喝不喝啤酒,我请你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