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烛火亮了起来,贾代儒整理袍袖,迈步走进。
“老爷。”他温声唤道。
贾政坐在厚实墩庄的屏背椅上,脸上阴晴不定。他的手指摁在桐油老松图的烛台上,上有机关,把烛火挑到了顶。
“代儒,”他唤了一声,问道:“宝玉那冤家怎么样了?”
“宝二爷每日苦读诗书,努力得很。”
贾政突然笑起来,把烛火调到正常的范围,笑骂道:“你这老儿,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你当我不知道,那冤家弄了个火炕出来,到处讨人好。”
贾代儒就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贾政又道:“听说他弄得不错,火炕虽然简单,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如今炭贵材贱,单是煤、木两炭方面,每年就给府上省了上千两银子。就是这冤家不孝顺,硬是把我这边漏了去。”
贾代儒回道:“宝二爷可是个孝顺的,他是怕您。”
“是啊,他怕我。”贾政叹了口气,道:“我让他努力读书,他就把我这边漏去了。不是没想着我,而是怕我训斥他,说他是个玩弄机巧的东西,荒废学业。
代儒,说实话,我也不想逼他,奈何他出生口衔宝玉,一身妖族灵韵都在那通灵宝玉上。他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妖。我想他努力读书,将来考秀才、做举人、升进士,一直做到学士。只要他成就学士文位,我们贾府,才算真个有了盼头。”
贾代儒心有戚戚然。贾府如今,岌岌可危。
要说大周开国的一代,贾府何止是八面威风?可随着时间过去,儒家做大,贾府就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以前封地三郡十六府,包括现在的中都城都是贾府的封地,直到一百三十年前,大周迁都,这才做了都城。
可如今只剩下金陵城一个城池,还不能搬了回去,让这满门老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避不得,走不得,也翻身不得。
他摇摇头,笑道:“老爷说笑了,您可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宝二爷那边,只是太过望子成龙罢了。”
这话贾政爱听,他大声的笑起来。没错,就是望子成龙而已,事实上他早有谋算,做了很多,让他很是得意的事情。
“不过是苦心经营,谈不上运筹帷幄。”贾政谦虚两句,沉吟片刻,嘱咐道:“去跟那冤家说,一时的灵光闪现算不了什么,不能作了一首《忆秦娥》就把眼睛长在脑门上了。他还要努力读书,过段日子,我要考校府里的诗词。”
贾代儒领命而去,没出房门,后面传来气呼呼的话。
只见贾政哼哼唧唧,一脸气不过的样子:“还有,让那孽子派了人来,给老爷把火炕做上。这不孝子,就算是怕了老爷,也不能把亲爹给忘了去!
端个孽畜,不当人子!”
…
…
传话这种事,自然不需要贾代儒亲自做的。宝玉正在练字,外面麝月传话进来,只说有小厮递了老爷的吩咐,打发他走了。
宝玉放下练字的笔,问道:“这大半夜的,又有什么事?”
麝月还没补上贴身丫鬟的名册,不知道宝玉是否睡下,也就没进。袭人去外面问个清楚,回来对宝玉笑道:“您可要小心了,过段日子老爷要考校诗词。您的、四位姑娘的,还有环少爷、兰哥儿的都要考。说是有外面的宾客,要您好生读书,不能丢了府里的脸面。”
就这事?
宝玉接着练字,一点不在乎。
以贾政对小宝玉的态度,他甚至可以脑补贾政的话,无非是不能因为一首《忆秦娥》骄傲啦,好生读书啦,明年要考秀才啦……总归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