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思考林修竹的成长问题。想来想去,还是叹了口气——要是林修竹能再厉害些,自己也不用举办这场文会了。
宝玉多日不动,动辄必是石破天惊。他怕林修竹承受不起。
这边言笑晏晏,高空又落下一人,不等众人开口,兀自笑道:“有春景而无春暖,岂不可惜?赵某献丑。”
说罢,吸了口桃李花香,吟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冬去春来,万物回暖。林修竹又惊了一次,心里闪过两句诗的来路,是汉乐府,《长歌行》。
短短两句,竟然改变了八九间草庐、十余亩田地的季节,委实可怕至极。他努力压匀呼吸,心想举人都有这等威能,自己恩师也有,甚至更强。不能少见多怪,丢了恩师颜面。
脸色渐渐平静下去,却又见高空一人,尚未落下,就有诗篇传来。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贾三甲,诸位同窗,我钱某最是喜欢女子妖娆,你等空有景致,岂不失了大好春光?”
林修竹已经无话可说。要是先前的两人,不过是四胆、五胆举人而已,比贾雨村还差了些许,可这次来的,是钱三甲,老一辈的三甲举人,不比贾雨村弱了。
他看见茅屋旁多了精致木楼,庭阁楼台,宛如实质。小窗露出女子黔首,冰肌玉骨、软玉温香,硬是分不出真假。他知道都是假的,但也知道,在众位举人离开之前,哪怕上去触摸,那也是真真的别无二致。
他小心服侍,不敢多言。
贾雨村迎了钱三甲,不多时,又有几位举人赶来。或是驾云,或是乘鹤,或是化风,或是随烟。等举人们客套完毕,开起文会,更是漫天繁星璀璨过,满目霓虹彩霞飞,晃花了林修竹的眼,震颤了林修竹的肝。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林举人畅然大笑,怂恿贾雨村来个剑舞。贾雨村以《剑吟》动天下,说是诗词,不如说是剑中舞者。君子舞剑,威力无匹。
贾雨村当场应了,让林举人有点赧然。论身份,论文名,他比贾雨村差了不少,先前所说,自然是僭越了。左右一看,注意到神童本家,笑道:“这就是名誉中都,善恶不可同道的修竹神童?”
贾雨村收剑而立,伴随剑势,众位举人营造的田园草庐、美酒佳人化作一缕青烟。他让林修竹依次奉茶,笑道:“劣徒没甚本事,只是守心守德,做的尚且可以。”
钱三甲注意过来,惊道:“如此说来,贾三甲是认可中都传言?可有理据?”
一般来说,举人不会参与生员、秀才的文名之争。以他们的文位,要是觉得哪个生员、秀才心性不佳,不堪造就,会给当事人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可此时,素来温吞尔雅,不滞于物的贾雨村贾三甲,竟然认可了弟子对别人的抨击?要真如此,那贾宝玉,到底会是何等腌臜的物什?
贾雨村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只是解下君子剑,递给了林修竹。
持君子剑者,是为君子。
虽是千金剑,却有千钧重。
钱三甲嫉恶如仇,眯眼冷笑道:“如此,那国公贾府,真个出了个善恶不分的东西!”
其余六位举人,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贾雨村贾三甲,君子《剑吟》天下知,定然不会无有理据。
…
贾母院北侧是五间大上房,上方东边就是粉油大影壁,挨着李纨房。距离不远,可惜贾母院的大门开在南侧,叫垂花门,他要找李纨大嫂子,就要先去南边,再往东北方向拐,起码有三里路程。
李纨让人传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