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天云的安慰下，田灵儿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双手依旧紧紧抓住叶天云的衣襟。田灵儿微微抬起头，低声说道：“我们去城外祭奠一下他们，好吗？”语气哀婉，已经带上了哭腔。
叶天云心中一痛，或许自己不应该带她来这里吧，一开始就应该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为什么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去揭开残酷的真相，值得吗？叶天云不知道，只是每次想到那堵城墙，他就没有犹豫，或许不值得，或许不应该，但为了那些游荡的冤魂，虽与天下作对，我亦不悔！
没有叫上林语，甚至连大黑都扔在了林语这儿，叶天云就这样独自陪着田灵儿走出了城门。
依旧是伤痕累累的城墙，依旧是血泪交织的历史，只不过，谴责的对象，不再是一开始的君王。或许很傻吧，当全天下都把过错归于统治者时，自己却要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过错，明明天下人都不知道的，明明天下都把青云门视作正道领袖。
亲手抚摸过这些历史的痕迹，田灵儿没有后悔。哪怕是过了千百年，这些痕迹依旧在说着老兵的坚守，他们同样不需要站在这里的，他们都可以逃的，但他们宁肯抱着敌人同归于尽，也不曾退后半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逃避。
走过护城河，河水清澈，河底的残骸依稀可见，他们就是入侵者吧。田灵儿对他们同样没有敌意，从一开始，错的人就不是他们，他们也只是被迫远征的可怜人。或许是为了让家里有点存粮，或许是为了封妻荫子，他们义无反顾，那自己呢？自己可有逃避的理由？没有。
城外的平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残躯。这里本来不是这样的，原本这里还有许多山丘，可是千百年来，从未停下来过的战争，硬生生把这里变成了平原。
叶天云手捏法诀，在自己和田灵儿眼前一划，天目开启，阴阳再无隔绝。开了天目的田灵儿，再向这空荡荡的平原望去时，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没办法忍住，这广阔的平原上，尽是孤魂野鬼，他们全都是战争的牺牲品，可这世界却无人记得他们。
一开始就说过，这方世界，没有神仙，自然也就没有天宫，没有地府。这些游魂，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战场上飘荡，渐渐的，他们就被时光抹去了神智，淡去了记忆，他们连自己都忘了是谁，却还记得，自己死在了哪里。这是多强烈的不甘？魔门不知，正道也同样不懂。
现在想起林语的做法，田灵儿竟是不由的从心底感谢。这些游魂整日浑浑噩噩，飘荡在尘世，直到自身魂力耗尽，烟消云散。林语用他们的残魂，去拯救旁人的生命，可以说是在救他们，想来，这些残魂泉下有知，也会向林语拜谢吧。
不得不说，世事就是如此搞笑。一直自诩名门的正道，从未有过一人关注过这些黎民百姓的生死，而林语作为魔门弟子，却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这里，用自己的生命拯救这些游魂，只为赎罪，只为心安。
田灵儿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她很清楚，就连身为正道领袖的青云门，也从未想过这些百姓的想法，他们从来都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仙人，这些百姓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凡人。
最好的证明，就是五年前被灭门的草庙村。如果不是因为轻视，这个疑案又怎会扔在那儿五年，却无人过问，那可是二百四十四条人命啊！他们只是一群从未远行过的村民，周围又无山贼，明显是受了青云门的连累。可青云门呢？收养两个遗孤，居然自认为是在施恩！
青云弟子们或许都已经忘了吧，他们平日里从未生产，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由山下的村子提供，草庙村的柴火，稻香村的米粮······他们都忘了吧。原本，田灵儿也忘了，可是看见这些痴傻的游魂，她很难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