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山腰的文府有点远，少说也有三百多米。而这浓郁的花香，仿佛就像是从窗外传来的一样，一家人都感到很奇怪，于是就相信了杨大婆的说法：这个婴儿必定是神灵下凡，未来即使不大富大贵，肯定也会非比寻常。
杨大婆静观天象，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任由产妇在床上凄厉地哭喊，始终无动于衷。
“大婆，这该如何是好？”
焦灼的男人满脸挂泪，几乎要给杨大婆跪下了。
他，原本也是也是地主成分，好在文ge前夕就及时参加了乡里的民兵连，而且治好了青城县ge委会主任的顽疾，这才没有被斗死。现在，男人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倒也很受人尊重。
按理，男人也有办法帮助妻子生产的，实在不行，大不了送乡镇卫生院也好。但是男人似乎着了魔，居然相信一个老巫婆的鬼话：必须在夜郎谷出生，才能保证这个男婴成活，而且未来还前途无量。
夜郎谷的男人，始终是迷信的。
杨大婆站在院坝门口，朝着夜郎谷方向仰望天穹，声音和出气洞里弥漫出来的腾腾白雾一样神秘，悠悠地说：“时候应该到了。”
说罢，转身走回卧房。
果然，女人的羊水已经破裂，已经疼晕了过去。
杨大婆一边叫自己的徒弟珠儿帮忙掐着产妇的人中，一边叫男人赶紧打来热水，然后在床单上铺上干净的白布，摆上剪刀和纱布之类，躬身在产妇的kua间摆弄着……
男人是赤脚医生，打来热水之后，又急忙找来碘伏和纱布，摆在杨大婆铺好的摆白布上。
“呜安……”一声清脆的啼哭骤然响起，女人缓缓苏醒过来，男人长吁一口气……
杨大婆剪完脐带，把婴儿擦拭干净就放在铺好小被褥的提篮里，对男人说：“称一下。”
男人乐呵呵地抓过早就准备好的杆秤，勾住提篮一称，一摸秤砣，乐呵呵地说：“大婆，八斤八两……啊……”
杨大婆正在给产妇处理下体的血污，一听男人这一声“啊”，急忙回过头来，一看提篮里的婴儿，也跟着“啊”地惊叫起来，顿时就傻眼了。
婴儿已经断气了。
……
夜郎谷里的月色，在茫茫白雾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冷，夜风呼呼作响，像巫术鬼怪呜咽。
男人提着一个提篮，趁着夜郎悄悄来到走下青杠林的石阶，像一个昼伏夜出的窃贼。
他把提篮放在出气洞边一丈之外的荒地上，找来一把包谷草遮掩着，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抽烟。
大约半个小时，男人才站起身来，望着眼前冒着白雾的出气洞发呆，良久，有站在一块比较高的石块上，看着围墙里的夜郎谷……
两行浊泪滑过腮边。
男人喃喃自语：“大地啊，你善恶莫辨何为地？苍天啊，你不分好歹枉为天！我文超正四十岁才得这么一子，你当真要我夜郎谷文家绝种吗？”
提篮里，是刚刚出生就端起了的那个婴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