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堂来邺城开酒肆和木器坊,的确获利颇丰。那些不事生产靠劫掠为生的胡人贵族视钱财如粪土,看见别致的木器不计价钱成套成套买,喝到香醇劲辣的白酒更是几欲发狂,若非酒肆和木器坊打着卫公石元的招牌,早就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了。
虽然钱财如流水般进账,但李云堂不想继续呆在邺城了,只因这里耳闻目睹的一切令来自彼时代的他难以接受。
自从羯胡在邺城立国,将城中汉人杀得十去七八,幸而未死的残余汉人绝大多数为奴为婢地位极其低下,被胡人任意欺凌随意打杀不说,在一些坊市中甚至如同鸡豚般被作为肉食公然贩卖。羯胡从荒瘠之地的原始部落状态突然进入中原花花世界,本性中的残暴和难以教化表露无遗,劫夺而来的金玉用之如瓦砾,抢占而来的高楼广厦私家园林随意拆毁破坏改成帐篷草场,劫掠而来的中原汉人驱之如猪狗。邺城是野蛮人的乐土,却是文明种族的地狱!
一身胡族装扮的李云堂带着两个同样胡族装扮的佩刀侍卫,走在邺城尘土飞扬的大街上,他们准备去石元府上“进贡”,毕竟没有石元罩着的话根本没法做生意。路上不时有吆喝着飞驰而过的胡族马队,他和侍卫避到路边,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路边还有一队被绳子绑成串迤逦而行的满脸菜色、衣不蔽体的女奴,其中甚至还有胸前吊着婴儿的母亲。有些闪躲稍慢的女奴立刻遭受了马队中骑手的鞭击,惨叫着在路边缩成一团。带队的奴隶主向着一个倒地尚未爬起的女奴冲过去,不由分说地一边用皮鞭抽打,一边抬脚猛踹,嘴里喝骂不休。
李云堂脖子一梗,便欲上前,却被随身侍卫紧紧拉住。拉住他的侍卫名叫张长岭,是一位老兵,乞活军出生。李云堂愠怒地看向张长岭,他微微垂头,低声道:“公子,邝头领吩咐过,我们不能惹事......”
李云堂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阴沉着脸道:“老子操他先人!”只好扭头不顾,缓缓前行,张长岭二人赶紧跟上。此时却听身后传来女子一声惨叫,李云堂猛地回头,见那被踢打的女奴左小腿扭曲成四十五度角,已然断折了,抱着小腿惨呼不已。奴隶主非但没有停手,反倒像是被激发了兽性,皮鞭和拳脚劈头盖脑地朝那女奴打去,一边发出兴奋的嚎叫。女奴在暴风骤雨般地殴击下,须臾间便被打得不省人事。
李云堂怒到极点,用羯族语大喝一声道:“住手!”这声吼叫令动手打人的胡人一愣,也让张长岭二人暗叫不好,右手皆紧紧扣住腰间刀柄,随时准备拔刀。
奴隶主看向三人,见其皆为胡族装扮,虽然面目像是汉人,但身上的皮裘华丽合身,配饰精美,特别是中间那个少年气质独特,身份似乎非富即贵,心中略有忐忑,不知是什么路数。
李云堂在怒吼的同时,几个箭步冲上前,劈头便抽了那奴隶主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打懵了,捂着脸颊呆立在那里。随行的几个看守女奴的胡人伙计,更是惴惴然不知如何是好,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李云堂一不做二不休,抬起一脚又踹在他的肚子上,但年小力微,只将其踹得倒退半步。表情更为迷茫,却不敢还手。张长岭二人拔出佩刀逼上前来,将李云堂护在当中。张长岭反应迅速,向前几步不由分说便将刀锋横在胡人的脖子上,将其控制后心中初定。他久在乞活军中,谙熟羯胡语言,急中生智便用羯族语骂道:“狗东西,冒犯了我家大人,想死不成!赶紧跪下磕头,求我家大人饶命!“
路边的行人似乎对这种小冲突熟视无睹,居然没有几个停下来看热闹的。
挨揍的胡人有些畏惧地看着李云堂,但并未跪下,稍显胆怯道:”我乃腊农左中郎将妻弟,不知何事得罪?“张长岭听闻,头有两个大,手中刀锋松了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