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分主客位。
崔玉兰独坐案首,浅浅抿着杯中酒,时不时把眼波凝聚在陪坐在石闵一侧的陈简身上,真正羯赵朝廷钦使石闵却仿佛不入眼底。
陈简早已习以为常,他不是木头人,早已经感受到了崔玉兰的情愫,只是装作不明白而已。他把目光投向一直在大快朵颐的石闵,只见这个英武的少年人此时满嘴油光,案上的几盘菜肴几乎被一扫而空,不禁嘴角微翘。默想道,小李子烧菜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前世怎么没有发现呢!抚今追昔,心中便生出些感慨,越想越是渺远,眼神也飘忽起来。
石闵仰头饮下一杯美酒,舒服地打了个酒嗝,右手轻拍几案,叹气出声道:“痛快,痛快!”然后他坐直身体,逼视端坐案首的崔玉兰道:“酒菜某已尽食,该说几句明白话了——请教大头领,某奉皇命来此,缘何频遭尔等部属的恐吓、阻拦?莫非大头领以为展示力量,石某便会为些许手段所慑,进而便可向吾皇索取更多?抑或,根本就是怀有不臣之心?!”
庭堂之上所坐者,皆为太行血盟高层,不乏原先各坞堡、山寨首领,闻言顿时一静,多数目光均看向上首的崔玉兰;也有几个性情刚烈的,面上不由现出怒色,斜眼睨着石闵,暗道这厮是属蛤蟆的,口气不小啊!
陈简闻言收回思绪,眉头微皱。
崔玉兰轻轻放下酒杯,面色如常不以为忤,淡淡说道:“石闵,既然你想听明白话,我便与你说分明。若非我天机坊陈简公子对你青眼有加,你和你的部下此时便已是死人.......你可明白?!”
石闵瞥了一眼身侧的陈简,扭过头面上青气一闪。崔玉兰笑了起来,又道:“你还别恼怒,你可知我太行血盟成立的宗旨为何?我告诉你,乃是驱除胡虏,恢复华夏!”
石闵像是听见什么惊人的笑料,做出惊诧不已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道:”恢复华夏?!某今日可算见识了何谓夜郎自大!大晋朝庭尚且龟缩东南隅,诚惶诚恐不敢北望......区区太行山贼,举赵国一军便可尽灭之,居然敢说如此大话!可笑,可笑之至!“
堂上顿时便有数人拍案大喝,“大胆!”“好狗贼!””想死不成!“
崔玉兰螓首微侧,看向陈简,心道:“我早说了,此人虽是汉人,却心向胡蛮,你还不信!”
似是读懂了崔玉兰的目光,陈简朝她点点头,做了个一切有我的表情。站起身来,行至石闵案前,向他长揖到地,道:“石将军,我闻先君建节将军生前,曾率族人部众南奔大晋,冀求大晋出兵北伐,复我华夏河山,不知可有此事?”
建节将军,乃是东晋给石闵生父冉良的封号,知者甚少,但陈简敢肯定石闵是知道的。
果然,石闵不出所料面色凝重起来,目光闪过一丝惊异,道:“汝欲何言!”
陈简挺直身躯,又道:“大晋不敢复华夏,建节将军负屈北归,壮心不已,奈何生不逢时陷于敌手,曲意逢迎苟且全身,乃有如今之足下.......且问将军,君为先贤冉雍冉子贵胄、少昊之裔,可曾想为建节将军竞未了之壮志,复祖先之荣光?”
石闵面色一片青白,呆坐片刻,忽然摔杯大怒道:“竖子敢尔!”却只是瞠目而视,并未有后续动作。
庭堂间甲士作势欲扑,都看着崔玉兰等她命令。
在场只有叶准等少数几个人能听明白,旁人皆是云山雾罩。崔玉兰也曾听陈简大致说过石闵家世,并不惊讶,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只要静静观看。
石闵此时心中又急又恼。当年其父冉良被俘得到石勒赏识,令石虎收其为养子,遂改名为“石瞻“。这段历史石闵一直讳莫如深。从小就被那人当做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