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烂石弯，路边上已经围了十多个人，全都是附近的山民。旁边有一户人家从自己的家里牵了一根电线出来，挂了一颗一百瓦的大灯泡，把四周照得通亮。
郑秀英下了车，要往王全根那里去，几个女人急忙过来拉着，怕她看见了尸身受不住刺激。郑秀英被拉着出不去，头发都挣散了，满头披着，心里又急又痛之下，她软倒在地上，像一条被蚂蚁咬住的菜青虫，在地上剧烈地翻滚，嘴里“啊——啊——”地嘶嚎着。
原来痛苦到极点的号哭听上去反而干巴巴的，似乎失去了任何的感情色彩。
巨大的痛苦在这个年轻妇女的胸腔里排解不出来，她用手使劲地抓扯自己的胸口，衣服被她撕得稀烂。一个妇女急忙拿了一床被单过来把她裹住，和另一个中年妇女蹲在旁边干巴巴的小声劝着，一边劝一边跟着哭。
旁边有人给我们讲，王全根三十一岁，年前刚买的辆货车跑运输，平时开车运送木料。车里的那个小男孩叫王斌，是他们的儿子，昨天晚上是他五岁的生日。小家伙昨天在家里很兴奋，一直不睡觉，知道爸爸晚上要送一批木料出山，就闹着非要跟着爸爸出来玩。王全根两口子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出门时郑秀英给王斌换了一身新衣服，小家伙高兴得不得了。两人晚上十点钟出的发，谁知道这一走却再也回不去了。
郑秀英渐渐的不动了，嘴里冒出细密的白沫。她朝着丈夫和儿子的方向跪着，胸腹痉挛一般的抽搐着，她仰头望着天，泪水不断线的流下来，眼里尽是无尽的怨恨和悲苦。她的痛苦像是寒冷到极点的冰，向四周无限的蔓延开来，在所有人的心里冻结住。
山谷里起了松涛，轰轰的响，从远处一浪一浪的拍近。我们站的地方没有一丝风，天地似乎都凝固了。郑秀英喃喃的低声自语，嘴里说着模糊不清的话。一向嬉闹惯了的汉子们一个个神色肃穆，呆呆地望着这个痛苦而绝望的女人，感觉恍如隔世。
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悸，我隐隐的感觉郑秀英的痛苦似乎引来了什么。
我惊觉的四周去看，山上到处都是杂树和荒草，长得密不透风，我总觉得在那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来了一个什么，就像是古旧的时钟的指针，在幽深的黑暗里，在树林枝叶间，窥视着我们，一顿一顿的走。
正在惊疑间，那盏挂在屋檐下的电灯泡突然没来由的向左右摇了一摇，一片巴掌大的树叶无风自动，缓缓的打起旋来。电灯闪了两闪，猛然灭了。这一下灭得毫无征兆，黑暗里有人诧异的噫了一声。我手上的指环陡然变得冰凉，我全身的汗毛“刷”的一下立了起来。
“叮”的一声，大约过了只不过一秒钟，那电灯却突然又一下亮了，所有的人都“嘶”地吸了一口凉气。郑秀英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在一张方桌前坐了下来，她神色冷然，两眼盯着前方，目光死硬，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来神色动作与正常人迥异。
大家面面相觑，一个个面上失色，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查看究竟。我手上的指环凉意沁骨，我抬起手来看，指环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一层雾，擦干净了又马上生起，它的温度像是在陡然之间比周围低了十几度。
一个妇女提着水壶从屋里出来，挨着给碗里掺茶。郑秀英抓起一个茶碗猛地往嘴里灌去。那妇女惊叫一声：“才烧开的水！”急忙劈手去夺。
“啪”的一声，茶碗被两人抢成了两块，郑秀英却已经吞下了那碗里一大半的沸水。
郑秀英突然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把面前的两个人一拨，力量大得惊人，两个人踉跄着倒地。郑秀英怪叫一声，身子一弓就向山上窜去，快得像一头黑色的巨大的猫。
几个人惊叫起来：“她疯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