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去了沈炎的房间,点起炭火盆,放上酒菜。
曾樱招呼沈炎的兄弟都坐过来,大家边吃边聊。他是常年带兵的文官,性格没有一般文官那般傲气,很容易就和丘八们打成了一片。
“老先生,您的好友瞿式耜如今正在南京,今天的旨意,他也官复原职了。”沈炎说着今天听到的八卦。
曾樱恩了一声,对他来说这算是个好消息。
明朝晚期信仰天主教,或是由于天主教传教士带来的数学、天文、地理知识而倾向于他们的大臣很多。瞿式耜就是其中之一。曾樱在福建任职兵宪时,经常参与耶稣会中国南部教区副主教艾儒略的天学座谈会,与之建立了深交。福建教案期间,明朝有上至内阁辅臣,下至地方官的一个官员网络,保护了艾儒略等传教士。瞿式耜当时给曾樱写信,恳请他参与救援。曾樱作为福建按察副使分巡道,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与瞿式耜也成了换命的交情。
去南京,曾樱下了决心。
曾樱问沈炎,“闯逆对京城的包围严不严密?”
“老先生想出城?”沈炎一听就明白了。
锦衣卫的消息是很灵通的,沈炎说城门外是闯逆的骑兵,北京城那么大,围城肯定不严。但李自成已经分兵南下掠地。北直隶很多州县见到闯逆的诏书就开城投降了,就连山东西部都出现了上任的伪官。曾樱要走,南下是肯定不行。
曾樱想了想,“沈百户,现在天津镇总兵是否还是曹友义?”
“正是曹镇。”
谁都知道京营既不中看更不中用,京城周围除了唐通,就数天津镇的战斗力最完整了。
“无须忧虑直隶和山东的流寇,天津曹镇曾在老夫麾下效力,我与他关系很好。我不用走陆路南下,到天津投奔他即可。”
沈炎一听,来了点兴趣,“只要到了天津,就可以上船。”
沈炎之前的绝望心态是由于道路断绝,就算跑出北京也很难生存下去,他不想投降,打算城破后就在北镇抚司和闯逆拼死拉倒。
曾樱见沈炎表情有异,心中一动,“沈百户,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沈炎灌下一大口酒,“老先生,卑职护着你去天津。”
曾樱大喜,如今兵荒马乱,他一个60多的老人能安全到天津的可能性太小了。
沈炎手下一个锦衣卫小旗说道,“如今京城各大城门紧闭,除非縋墙而出,否则根本出不去。”
“驻守安定门的把总是我义兄,我们从那里出城。”沈炎摔碎酒杯,“诸位兄弟,事不宜迟,想走的跟我一起。”
沈炎这队锦衣卫有12人,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后有6人站起身,“愿追随百户大人。”
选择留下的6人,沈炎知道他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与他们一一拥抱,沈炎道:“诸位兄弟,后会有期。”
没有时间可以耽误,沈炎让要走的人去武库取了手弩匕首等装备,每人带4天干粮。
午夜,沈炎与守门把总道别,“大哥,你真不走吗?”
把总长叹,“兄弟,我妻儿老小俱在京城,不比你孑然一身。”
沈炎一揖到地,“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请受小弟一拜。”
把总扶起沈炎,“兄弟,去了南边,不能给北方的汉子丢脸。”
沈炎的眼角已经有了泪花,他重重点头,“一定,大哥保重。”
“保重。”
沈炎脱下飞鱼服,手抚良久。
几人换上百姓的服装,縋城而下,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