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凤寥十分温和地问阿兰, “你姓什么?是哪儿的人?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民女姓马, 家住吴林县皂角铺马家村,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阿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回答问题还算齐全。
答完以后,她又开始抹眼泪了:“民女命苦,自小没了爹, 只跟着娘和祖母长大。前两年祖母没了, 如今娘也没了,这世上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那你还有什么亲戚吗?”
“民女还有一个舅舅, 住在秀山县城里。只不过……我娘和我舅舅不是一个娘生的, 自小就不亲。我长这么大, 从未去过舅舅家。民女这时节上门去, 也不知舅舅会不会认我。”
阿兰说话的时候,一会儿谦卑地自称“民女”, 一会儿又似乎忘了谦卑,十分顺口地以“我”自称。
这很像是未受过礼仪训练的普通民女,骤然面对贵人时的说话方式。
“你和你娘从村子里出来,是想去秀山县找你舅舅吗?”
阿兰点了点头, 神情语气都有些忐忑和茫然:“我娘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 她也不会带我去找舅舅。如今,我娘没了, 我连舅舅家在秀山县的哪一处也不知道了。”
凤寥默了默, 转头看了看雍若, 用口形询问:怎么办?
雍若看着他微笑, 用口形回答:你决定好了。
凤寥想了想,又转头问阿兰:“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阿兰迟疑了一下,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下来,“民女想带我娘回家,将她埋到祖坟里去……”
她重重地抽噎几声,又哭着说:“我娘常说:她和我爹的缘分太浅,没做几年夫妻就守了寡。如今我娘跟着我爹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定要将她的尸骨带回家,将她埋在我爹身边。既然他们在阳世的缘分浅,就让他们在阴间继续做夫妻吧!哇……”
她这话,说得声泪俱下。
说完之后,她又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阿兰的这一番话,深深地触动了凤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怜悯之色,很有耐心地等阿兰收住了哭声,才更加柔和地问:“你们村子里的旱灾,灾情如何?”
“干得可厉害了!”阿兰拿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眼泪,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今年的夏粮就没多少收成。到了这阵子,好多人家地里的苗都枯死了,秋粮已经没有一点指望了。
“村子里的井水也干了,要吃水的话,得到很远的一个山洞里去背水。
“如今,有些人家已经出去逃荒了。还有些人家地里没了指望,又没有能耐和勇气逃出去,已经在靠着草根树皮过日子,挨一天是一天了!”
凤寥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画了好一会儿圈圈,又问了马家村的位置和交通。
这个村落距离这里不算远,交通也比较方便。
两百多年前,各地反王割据天下的时候,占据齐鲁一带的鲁王为了修王宫,从这附近的山头上砍走了许多大树。
为了运送木料,鲁王征集民夫,修了可供两辆马车通行的鲁木道。
后来,这条鲁木道一直被当地百姓和木材商人使用,官商百姓也一直在零零碎碎地修葺。
因此直到现在,这条鲁木道仍然可供车辆通行,只是不像原来那样,可供两辆马车并行了。
鲁木道刚好从马家村外面不远处经过。
在这条道路旁的一处小山坳里停下马车,再步行或骑马翻过两道不算太陡峭的山梁,就可以到达马家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