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打开门不到片刻,那装了五十斤酒的坛子便卖空了大半。酒香果然不怕巷子深啊,小师弟说得果然没错,也不知小师弟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八岁的小人儿,懂的全是道理。
一边感叹小师弟的智慧,一边坐在门前台阶上漫不经心地往递上来器具装着酒,小勺一斤,大勺三斤。五粮液烧酒店的信誉是剪刀街数得着的,有酒棍测过无数次,那小勺不多不少一斤一两,大勺三斤三两。店家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勺子做大了,酒棍们也都保持沉默,以至于后来去这家店买酒,都不说自己买几斤,而是高声叫喊自己要几勺。
朱达左右手各持一勺,手脚麻利,心思却飞到了餐桌上。小师弟不但道理懂得多,还是个好吃货,自从老二得到小师弟的指点,吃饭就成了师徒几人非常期待的事情。昨天早餐吃的是一种叫水饺的东西,不知今早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刘五爷是剪刀街唯一的说书人,儿子死于魏晋的战争中,媳妇今年上个月失踪了,据乞丐们说,亲眼看见她跟一个年青的汉子私奔了。但刘五爷不相信自己贤惠孝顺的媳妇会抛下三岁的女儿和老迈的自己,于是报了官。但官家哪里有人手来管这种事情,大同城哪一年不消失几个有姿色的妇女,刘五爷既伤心又无力改变事实,慢慢养成了醉酒的习惯。
朱达看见面前那张橘皮般困苦的老脸,满满装了一勺倒进递过来的陶罐,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劝这老头少喝点,但终究没有开口。刘五爷嗫嚅道:“我只要半勺。”
朱达轻轻说道:“那正是半勺。”
刘五爷脸红了一下,自己明明知道店里没有半斤的勺,却总是只要半勺,未尝没有占便宜的心思。自从家遭变故,哪还有心情去眉飞色舞地说书,去年还是南大街春风十里楼的坐堂说书先生,现在连剪刀街的小饭店都没人愿意让他进去做营生了。正要弯腰道声谢,刘五爷便被拔到一边,那人随手一用力,若不是朱达手脚快,攀住了他的肩,刘五斧那稻草般的身子只怕要横飞出去。
来的人叫常有良,人其实非常不良,是剪刀街的泼皮头子,平时专干收份子钱放印子钱的事。买酒的街坊见到常有良,都散开了些,但并不走远,看看这泼皮又玩什么花样。
常有良拔开刘五爷,马上弯下腰,侧开,用十分卑贱的口气,对身后一个人说:“刘管家请,王爷喝过的杜康酒就是这家熬出来的。这是一家蠢蛋,好好的杜康酒,现在改成什么五粮液,不过据说五粮液比杜康酒还要好喝几分。”
刘管家不象一般的管家,长得还挺秀气文雅,而且还戴着秀才的方巾,很显然,他乐意让人知道他是一位有文化有品味的管家。
刘管家先正色对常有良说:“不可鲁莽。”然后朝朱达行了个揖礼,文皱皱地,“阁下可是这店家?”
朱达把刘五爷扶正了,并不答礼,只笑眯眯地说:“是。”
刘管家本以为自已这么有身份的人向他行了礼,这小商人应当受宠若惊,把头低到腰下回礼才正常,不料这位如此不通礼数,不免有些不高兴,礼贤下士的模样也懒得摆了,须知琴要弹给知音听,市井又哪有值得自己这般虚怀相问的人物。刘管家端起了本应该有的架子,居高临下地说:“这店杜三公子买了。”说完伸出三根秀气的指头,在朱达面前晃动,“你知道出价多少吗?不是三百两,是三千两!”
三千两!可以买下二十个这样的位置实在不算好的店面。
朱达还是蛮会算帐的,当然同意这样的买卖。眉毛往上弯,嘴角往上弯,显然极为满意地说:“你把银票拿来,我保证不带走店里的一根针钱,用最快的速度滚蛋,店里还有一百斤老酒都归你了。”
刘管家见这人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