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巧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便只能用机缘或缘份来形容。
当成国公父女在家中探讨酒与酿酒人的时侯,酿出这两坛酒的大师朱达正站在成国公的大门口。显然是二师兄略略帮他装饰了一下,穿上了儒巾,脸白了些,招牌式的浓眉淡了些,稍作改变,如果不是很熟稔的人,谁能看出朱达便是剪刀街上的酿酒人。
朱达的意思是要装成丑李逵才好,商羊舞与陆乙认为那样的凶丑汉子抢劫可以,去作说客就不大应景了。门房见到文质彬彬的朱达,倒也客气,说:“公子稍候,我这便去禀告。”
不一会,那门房便探出头说:“今日不巧,成国公公务繁忙,不便见客。”
朱达微微一笑——一切尽在小师弟的算计之中——从怀中摸出一拜帖,递与门房,很笃定地说:“把这个给国公,他自会见我。”
门房一路小跑又回到校场,叫道:“老爷,那人还是要见你。”
正一杯一杯喝得开心的成国公大怒,骂道:“蠢材!本国公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再不走打走就行了,莫再来烦我。”
门客想起那个年青儒生笃定的模样,怕误了国公爷的大事,忙跪倒把拜帖举过头顶,高喊:“他说老爷看过这拜帖,定会见他。”
“哦?!”见成国公好奇地哦了一声。老麻忙接过拜帖给国公细看。抽出一张纸,一行如崖上青石的大字:“明日戌时,小子欲一人抢一府,国公有意前往杜府观礼乎?”
成国公把纸拍在茶几上,纵声大笑:“有趣有趣,我倒要看看本朝最嚣张的强盗是何等模样。”对门房喝道,“傻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有请!”
秦奈何从几上拈起那纸,不禁唇角翘起,格格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孤身一人,打上杜府,打伤一百多人的那位凶汉了。受伤的还包括两位坐照境的杜府供奉,都是一拳了事。据说光凭那凶汉的丑恶长相就吓晕了杜府的几个女眷……爹爹,女儿倒想看看这是一头什么洪荒猛兽呢!咦,这字象是也登堂入室了呢。”
成国公拈须大笑,大赞自己女儿文武全才眼光独到,比那草包哥哥强多了。
易容之朮,只有神态与面目相得益彰才算高人,假使你装成书生,却走成了蛮夫的模样,再绝妙的面目易容也得露出底来。这是陆乙的理论,也得到了师兄弟三人的一致认同的。因而在自家后院,师兄弟三人可没少配合老二易容术进行形态训练,朱达本也是读了几千册修行书籍的人,装成儒生,书卷气中更有洒脱与英挺,那股天生的蠢萌就化成率真的可爱了。
根据大师兄的身形特征,商羊舞给他设计了一个周公谨的形象,剑眉斜飞入鬓,面部线条刚硬中带三分温润,虎背而蜂腰,摇着折扇,体态闲雅,实在是人中龙凤。
朱达就这么风骚风流风度地走到校场,离成国公十步左右站定,如凤鸣山上那颗青松,在风中微微揖手为礼,既不过卑又不过亢,然后进入沉默不语的装逼程序。把成国公父女看得一楞一楞的。肩上一阵痛,女儿掐上了自己,成国公才回过神来,淡淡问道:“阁下何人,找老夫意欲何为?”
朱达见这老头明知故问大是不爽,心道小师弟是让我来送好处的,这老头的态度实在是不知好歹嘛。也不想多罗索客套,摇着折扇说:“在下就是前几日抢了杜三府上的强盗。用意嘛,小子的拜帖己经写得很明白了。”
成囯公抚掌大笑:“爽快爽快!看座!”一个仆从忙送上一张椅子。
朱达也不虚礼客套,气定神闲地坐了。自朱达走入视野,成国公眼中的笑意便愈来愈盛,秦奈何定定地盯住朱达那张漫不在乎的脸,这个嚣张的强盗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