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年起,年龄相似的两个人就臭味相投,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他对表兄的秉性,可谓是十分的了解。这位表兄,最重规矩,总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虽说他会对身边的那些属下谆谆教导,但那也建立在令行禁止的基础上。他岂会容一个下人对自己进行质问,还这么耐心细致地进行劝解?只怕早已唬起脸色,好好训斥一顿不可了。
看来表兄对这绿竹,确实与众不同啊!唐宁远摇头叹息。
不过刚叹息完,他又感慨:这绿竹要是自己的下人,自己对她,也非得与众不同不可!这样聪明的女孩子,配得上主子对她好。
“绿竹知道公子这样做是为了绿竹好。但绿竹喜欢吃,更喜欢银子。而且公子也知道,绿竹有了钱,自会偷偷藏好。就算有人发现,也只会把钱偷走,不会再反过来又害绿竹的性命。所以公子大可放心,绿竹不会这么轻易丢了性命的。”
“这么说,你想要那六十两银子,而不想要本公子打赏的美食了?”傅衡的脸猛地一沉。
烈威一看公子脸色不好,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也不管公子弄没看见,一个劲地跟绿竹打眼色,让她识时势,懂分寸,顺着公子的话把美食的赏领下来。
绿竹这回却犯了犟,低着头看也不看烈威,应声道:“正是。”
傅衡彻底怒了:“绿竹,你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想把钱攒够,好赎身么?你说,你有什么理由要离开这里?你在这儿这么久,我是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你就这般无情无义!我告诉你,你签的可是死契。要离开这里,想都别想!”
向来沉稳如山、风轻云淡的傅衡这一怒,不光是烈威,便连唐宁远也噤若寒蝉。
“说话,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你?”傅衡见绿竹低着头,两手却用力把衣袖拧成一团,似是在抑制自己,知道她还心有不服,不由更是气急,怒声喝道。
绿竹抬起头来,却是泪流满面:“人生在世,只吃饱穿暖就行了吗?公子不曾失去自由,哪里知道自由的可贵?你的生死,你的去留,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别人叫你生,你想死都不行;别人让你死,你求生却也不能;别人要把你当物品一般送给别人,你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这种滋味,公子又何尝知道?”
唐宁远听到“把你当物品一般送给别人”时,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傅衡被她这眼泪吓了一跳,可一想着这丫头一心一意要离开自己和山庄,没有一丝留恋,他就气愤难耐,强迫自己扭开头,不看绿竹那满是泪痕的脸,硬起心肠道:“我何曾叫你生、叫你死,何尝把你当物品一样送给别人?你说话可要凭良心。照你这么说,我将你带出山来,倒是带错了?就像今天那只鸟,是不是就不应该把它救回来,装到笼子里,而是任由它在山中冻饿而死才对?”
“不知公子这辈子可遇到过困顿的时候?在你困顿的时候,如果有人给你一饭之恩,却要您一辈子做他的奴仆作为报答,您可愿意,您可甘心?便是今天救回来的那只冻饿的鸟儿,在它醒来之后,必也不愿意被人关在笼子里,失去飞翔的自由。
绿竹作为一个有感受、有思想的人,在劳顿过后,想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重新获得自由,又有什么错?将心比心,公子为何就这么难以理解绿竹的请求?更何况,又不是让公子就这么白白把绿竹放了;赎身的银子,又不要求原价。完全可以把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算进去,把你带绿竹出山、让绿竹学厨艺的费用算进去。而绿竹也会心存感激,尽已所能的回报公子的救助和关照。”
说完,一躬身,哽咽难语。
傅衡眼睛死死地盯着绿竹,脸色变幻莫测。既为其这番话动容;又咬牙愤恨,不愿吐露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