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匠没有干活了。
这个肤色黝黑。挺着大肚腩的壮汉嘱咐了几句婆娘关照店面就喊了陆彼岸出来:“你爹说了,今日是给太子殿下立生祠的日子,铺子里的事情先搁下。你去把前日我买下来的香拿着,咱们无论如何得去殿下的生刺拜一趟!”
说完,陈铁匠回了里屋,在婆娘的收拾下换了一套交领直裰,一路上拉拉扯扯,竟是格外庄肃的模样。
“师傅,你以往求神拜佛都是有所求。要不然绝不去这佛寺道庙,为何今日这般在心了?”陆彼岸疑惑不解。
“求神拜佛要是能求来盛京回到我大明手里头,那就是让我磕头一万都成。陆娃儿啊,你知道……什么叫人一样的生活吗?”陈铁匠说着,话语忽然间变得沉重无比,仿佛身上担着万斤重的巨石一样。
陆彼岸懵懵懂懂:“师傅,徒儿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往前啊,你师傅过的这叫畜生一般的日子,城外的汉儿呢……过得叫连畜生都不如的日子。什么叫畜生一样的日子呢?那是因为……咱们这些苍头百姓啊,命不是自个儿的。这一条贱命生下来竟然有那么一群鞑子可以随意收割,不开心了杀个汉子,开心了抢个女子。这命,这身,都不叫自个儿的。能活着,只是因为如那牲口一样,骡子能拉磨,我这当铁匠的,能给鞑子造甲,造兵……冤孽啊,我姓陈的一辈子做得事儿都是让我心肝里忏悔的,我给鞑子打兵甲,鞑子拿着我的兵甲去杀我的同胞……”陈铁匠颤悠悠地说着,两只眼睛吧嗒吧嗒地就落下豆大的泪珠子:“你说,这生祠,我该去吗?”
“该!一万个该!师傅,您别哭,我……我……咱们,咱们这不是没给鞑子当畜生了么?鞑子走了啊,咱们……咱们能当个人了啊。这命,这身子,往后就是咱们自个儿的了。太子殿下来了,爹爹说,咱们就有依靠,有人护着,鞑子再也欺负不到咱们身上了!”陆彼岸急了:“徒儿也没半点心思不想呀!”
“傻孩子……”陈铁匠说着,止住了泪珠子。也有些羞赧了,起来,轻咳几声,摸着陆彼岸的脑袋。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捧着一把香,从小巷进了沈阳大街,路一下子宽了,人却也一下子多了。
不仅陆彼岸被吓了一跳。就连陈铁匠也完全意料不到:“太多的人了……太多的人了……这,这满城残存的几万汉人,莫不是来了?”
“糟糕……这么乱,怕是一会儿但凡出了点事情,这人踩人,可是要命的啊!”陈铁匠说着,急忙拉扯着陆彼岸跑去路边。
两人走到了边上,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高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陆彼岸大声跳着脚,道:“爹爹。爹爹!我在这里,爹爹!”
“啊……孩子,彼岸来了!陈铁匠,你也来了啊。来得好,这里正是人手少,快来搭把手,来来……”陆一范拿着一个铁皮大喇叭,递给了陈铁匠,道::“铁匠,我知道你嗓门大!来。吼上一嗓子,右进左退!”
“右……哪儿是右啊?”一旁一个汉子认得两人,提前问起来了。
“我有办法!”陈铁匠咧嘴一笑,站到路边上。对着铁皮喇叭拍了拍,听着声音变大,一脸惊奇,随后看着陆一范注意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一声咆哮响起:“街坊邻里!听着。我指着的这边往前走!靠我背后的,让出来,让人离开!”
一声咆哮响起,沈阳大街上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哗啦啦的,靠右前行,街道上一下子井然有序起来。
“陈大个子,有你的!”陈大凡大笑:“这街面上的事情,可就托你了!哎呦,可巧了,这一身直裰倒是像个斯文人了。哈哈,一会儿啊,注意着,可别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