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要不然就不会想到要给太婆带软和的鸡蛋糕和麦乳精,甚至小孩子的糖块都没落下了。
所以他也一定能想到,现在农村粮食紧张到这个地步,公社的找粮队横行,谁家有一把粮食都是要藏起来的,他拿这些粮食,不可能在老家给他赢得一个衣锦还乡回报亲戚的好名声。
他应该也是不在乎这个,他只是务实,挑最需要的带来。
就比如买几米花布肯定比一口大铁锅要省力省钱,还能让所有人说他的好,可他还是不嫌麻烦地把那口大锅端来了。
“小叔,在外面吹了一路,您去洗洗手,再喝点热水吧!”周小安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周阅海不可能今年回老家,也不用费劲带这些东西。
归根到底,她还是要承小叔这份情的。所以她又偷偷往给周阅海的水碗里多放了一把白糖。
他这个时间到,应该是坐昨天半夜从沛州发的车,折腾了一宿,一路风尘,肯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补充补充体力的。
周阅海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疲色,不客气地去洗漱了一下,又喝了一碗周小安给他冲的浓糖水。
喝到嘴里第一口,他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若无其事地把整碗水喝了下去。
周小安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好像,可能,应该是糖放太多,把小叔给齁住了……
周阅海喝完水连续清了几下嗓子,太婆一看就急了,“二海啊,是不是冻着了?快上炕头烙烙!”
周小安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倒了一碗真正的白开水赶紧送过去。喝了两碗白开水,周阅海的嗓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幸亏现在白糖金贵,否则肯定会被误会她是在搞恶作剧……
眼看要到中午,二叔公起身去食堂给周阅海张罗午饭。虽然大食堂要解散的消息已经确定下来,可现在大家还是得在大食堂吃饭,来了客人也都带到食堂交粮吃饭,谁都不敢在家里私自招待。
否则公社的找粮队肯定就会来家里翻找了。在一切粮食归集体的时代,私藏粮食那可是大罪。
二叔公在公社人面广,倒是不会来他家翻,可是周阅海是革命军人,他不敢给他找麻烦,万一反映到部队,那就是原则性错误。
周阅海主动掏出三两粮票和两毛钱,让二叔公交到大食堂,算他的伙食费。
这是公职人员在农村大食堂吃饭的统一标准。
周小安也带着周小全跑出家门,直奔大队供销社。
供销社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除了酱油和盐,别的基本都处于缺货状态,只有罐头摆了十几瓶,放在最显眼的货架上落了一层灰。
农村供销社一瓶最普通的什锦罐头三毛五分钱,不收副食票,在城里人眼里属于非常紧俏的东西,来货就被抢购一空。偏远农村的供销社却一年也卖不出去一瓶,全都积压着接灰。
三毛五分钱,那可是卖十斤玉米的钱啊!
姐弟俩来得非常凑巧,供销社刚进了一塑料桶的散装白酒,周小安赶紧花二分钱买了两个玻璃瓶,装了二斤散装白酒,花了一块六毛钱,二斤粮票。
酒是粮食酿的,当然得要粮票。
姐弟俩高高兴兴地抱着四瓶罐头、两瓶白酒回去了。
到家二叔婆已经把玉米面粥熬好了,又热了白馒头,看到姐弟俩手里的东西,非常不好意思,这俩孩子太懂事,这本应该是他们张罗着招待周阅海的,却因为没这个能力,让俩孩子做了。
东西摆上桌,周小安和周小全赶紧准备躲开。老家的规矩,这种长辈喝酒陪客的场合,女人和小孩都没资格上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