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之心?若夷人相信的神真有神力,他保佑下的土地又怎会被我们汉人占领?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本来考取探花,却因左臂残疾被改为二甲最后一名的那个?听说你仗着会写点浮文巧语,就目中无人,与同僚交恶,惹了众怒,被多人弹劾,才被贬于此做个驿丞。果然是形貌不端者心偏,你相信神明,就要问问老天爷为何废去你一条胳膊,是不是上辈子作恶太多,哈哈哈!”吴民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孟无坚听得吴民戴如此贬损挚友,气的脸色一变。“大人,请勿做人身攻击……”
任平沙却毫不在意,笑着打断孟无坚,道,“大人提点的是,这几年极北在大人治下,政清人和,甘雨随车。我本不应相信这荒唐之语,可告诉我此事的夷人说,这灾祸在普降大地之前,神明已经用疾患提醒过父母官了。”任平沙躬身说道。
“你居然敢咒我!来人!”吴民戴大叫。
“大人,那夷人说你右肩疼痛,背疼难忍,是因为山神让你体会被挖的痛苦,还说你夜里常常盗汗惊醒,不思闺帷之事,是因为山神让你晚上反省己过!”任平沙说道。
“放开他!那夷人的山神难道不知,并不是我派人去挖的飞花石头吗?”吴民戴又惊又怒,他这些疾病任平沙不可能知道,尤其是噩梦盗汗,还有无心行房,连大夫他也没说过,莫非夷人真的说了什么?
“那山神只认父母官,有人在极北的土地开矿,大人要去劝说一下啊。如果不能及时阻止,不止是大人,所有百姓都要遭殃啊!”
“此事是皇上派人所为,我有什么胆子阻拦?就算是什么鬼神降罪,我能替皇上接受下来,也是我做臣子的一片心!“吴民戴向上拱一拱手,看了一眼旁边的参随。那参随忙将这句记录下来。
“你们不要再提了,下去吧。”吴民戴端起茶杯,立马有小厮高声说“送客!”
出了内衙,孟无坚就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口口声声愿意为皇上收罚,我呸!这个只知敛财,不问民生的狗官!朝廷给的修坝,筑边墙的银子,赈灾的银子,几乎都被他贪墨了,肩疼背疼,真是太便宜他了!任兄,那真是山神说的?”
“哪里?我们在门外候了那么久,下人倒的药渣我看见了,是舒筋止痛的,加上他不时耸动右肩,挺直脊背,应是那里不舒服。书房那边的路上一片落叶都没有,两房太太的东院门口有哈巴狗的粪便,说明他最近常住书房,没怎么去东院,我看见丫鬟从他书房中拿了中衣、床单和褥子洗晒,上面都有汗渍,这种天气还不至于燥热到这种程度,八成是夜间做噩梦盗汗所致。”
“原来如此!他说挖山采矿是皇上的旨意,明日就是五月十九了,真的会有大灾吗?”孟无坚虽是任平沙的至交好友,却夷人的预言却也将信将疑。
“但愿不是真的。”任平沙一不留神,撞到一个吴民戴的参从,两人都绊了一下,任平沙连忙道歉。
那参从刚要发作,看到旁边的孟无坚,才强压了火气,只骂了一句“眼瞎!”
“你自己做些准备,宁可信其有。”任平沙道。
“知道了,此事非我们力所能及,你不要硬管!”孟无坚嘱咐。
任平沙笑笑,上马绝尘而去。
天色将晚之时,叠叠山麓下,任平沙的马突然一惊,跳了起来,单手持缰的他没有防备,一下被抛了下去,一块锋利的石头将左臂划了一条口子,血流如注,他忙从被划烂的袖子上扯下一条布,却发现刚才跌倒时,袖子上不知粘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来不及多想,止血要紧,他拿起布条甩了甩,便绑在伤口上,好在左臂觉不出疼痛,就算骨头摔断了,也不会有太大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