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圣勃夫先生》只是一个萨拉热窝式的导火索,白热化的舆论战争才是重头戏码。加里安目的就是要激活这死气沉沉的文坛,让社会的良心们敢于敲碎扼住喉咙的铁索,敢在报纸上畅所欲言,撕破旧日的世界。
从保守政权到自由帝国,拿破仑三世政策的转变意味着反动的天主教势力将会失势,一个新的文艺春天开始生根萌芽,开出花团锦簇的世界。
加里安对局势的预判就像雪莱笔下的《西风颂》一样坚定。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梅里美端举着咖啡,往客厅走去,神情懒散。
作为巴尔扎克和司汤达的挚友,还是德拉克罗瓦的友人,梅里美结交了大半个第二帝国的文人,当然也有不少因为他政治力场的变更最终反目成仇的朋友。然而担任过历史总督察和上议院议员的梅里美依旧是文艺界的泰斗和权威人物,拥有着其他文人无法比拟的财富和地位。他才是欧仁·苏口中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梅里美年轻时拥有一张令巴尔扎克,司汤达和小仲马都相形见愧的英俊脸庞,他曾横刀夺爱过司汤达最钟爱的情人蓝夫人,也因为“床上成绩不佳”而被乔治桑质疑过能力,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五十七岁的梅里美多了眼角的皱褶,少了年少时期的风流。更多了一份沉稳和沧桑。
梅里美在客厅里坐下,仆人为他端上了早餐。国会议员的身份让他享尽荣华,稿费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梅里美翻开了龚古尔兄弟创办的《巴黎报》,刚扫了两眼,一个醒目的标题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驳圣勃夫先生》。
“哦,这次是谁勇气可嘉,敢揪着圣勃夫来骂?”
他一边端着咖啡,一边笑眯眯看着报纸,当他看完驳圣勃夫先生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篇文章描述的,全是圣勃夫心中隐藏的阴暗秘密和不能说出口的自卑。文坛中的人要么慑于圣勃夫的名望,选择闭口不谈,要么牵扯到昔日的情分,视而不见。唯独这位闯入巴黎文坛的新秀,先是以惊人的诗篇开局,然后又牵扯到革命党而引发了风波,然而在牢狱之中还不消停,甚至撰文驳斥圣勃夫,如同拥有直视人心的双眼,将他昔日的那点肮脏小秘密全部抖了出来。
“啧啧啧,其他人不敢说的话他一个人全说了,这可是等同于点燃了文坛上的炸药。不过这位年轻人敢这么做,恐怕背后跟波德莱尔脱不了关系吧。新仇旧恨一起算。”
梅里美翻开了下一页,依旧是关于这位年轻人的篇幅。只不过从诗歌变成了小说连载。
“《1984》?小说的名字取得倒是挺有意思。”
冲着敢当年驳斥圣勃夫的反叛态度,他继续看下去。然而随着目光继续往下浏览,梅里美脸上的神情逐渐从镇定变成了慌乱。
作为文学大师,他还是能看出这个开头背后的倪端。尤其是写到了观看那种叫“电影”的节目剧情时,梅里美终于找到了对应的现实,分明是在暗示着奥尔西尼案之后的报纸大审查。
“这……其心可诛啊!该死的共和派,没想到居然胆敢影射政府,简直目无法纪!别以为打着其他国家,打着其他时间的旗号,我就不知道你在写什么了,哼!”
他霍然站起身,半眯起了眼睛。过几天杜伊勒里宫将举办一场晚宴,他必须要向拿破仑三世反应这个严重的问题。
梅里美这边在紧罗密布的搜集证据,圣勃夫家中却是一片狼藉。并不是因为遭贼,而是因为当他看到那篇讽刺自己的诗歌时,终于爆发了。
“不,该死的,该死的。”
“不,不要!”